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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景极少见的，却也在意料之中，因为讲台上站着的不是往常的代课老师，而是一位以风趣、博学著称的青年经济学教授。多数学生都以能听这位教授的课为荣，甚至还有其他班的学生慕名前来蹭课，足以见他受欢迎的程度。
在这群专注的学生中，有一个人例外。从始至终程薇雪都没朝讲台看一眼，也没听老师讲了什么，可以说全程都在走神。直到放学铃响起，周围变得嘈杂起来，她才回过神，收拾桌上的东西，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按住她正要塞进书包的课本，她不由得抬头，不解地望着手的主人。
袁汐盯着她看了几秒，开口：“程同学，你不觉得它有点陌生吗？”
程薇雪没听明白，问：“什么？”
“我是说，这是我的课本，你的已经收起来了。”袁汐解释，又说：“还有，我可怜的手机此刻正在你的书包里冬眠。”~
程薇雪微微一愣，忙去翻看书包，果不其然，自己的课本和杨汐的手机都在里面，于是说：“对不起小汐，是我拿错了。”
“真心道歉，就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整整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袁汐反问，“薇雪，你最近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没什么……”至少今天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了。程薇雪笑着望向她，说：“我只是昨晚没睡好，有点没精神而已。放心好了，明天的我，会是另一副样子。”后面一句话，像是对袁汐说的，又像是告诫她自己。
袁汐知道她在敷衍自己，却没继续追问，很快转了新话题：“今天是除夕哦，虽说我们身处异国他乡，这里没几个人会庆祝大中国的节日，但是呢，我们不能这么随便地对待自己的新年，你说对不对？”
“嗯，所以呢？”
“我们抓紧找家不错的中餐厅，好好吃一顿午饭，因为你晚上要回家陪妈妈吃年夜饭，不能和我一起享受今年的最后一顿晚餐了。”
“现在是春节了。”程薇雪轻声叹息，“已经春节了。”
没有任何回答……这就是乔瀚给她的答复？她以为他看了信，结果会有所不同，所以她嘱咐顾飞一定将信转交给他，也一定告诉他，她在等他的回复。忐忑不安地期待了一个月，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了。
他看不看信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不愿意原谅她，也不会再接受她了，这就是他的态度。如果他连信都不看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只说明现在的她，在他眼里已经微不足道了。
“明明是除夕中午十二点半，怎么就成了春……？”袁汐猛地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中国时间，北京时间对不对？我都差点忘了还有时差这回事呢！”
“这里离中国，好远。”程薇雪轻声说，不由得想，中国和美国的距离，像极了自己和乔瀚的距离，隔着难以到达的遥远，也隔着不可跨越的时间差。错过的距离，可以再次拉近，错过的时间，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确实很远。”袁汐叹着气说，“要不是前两天打电话时我妈一直劝我，我估计早就请假飞回家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我没屈服于爸妈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坚持在国内念书，随便读哪所大学都好，此时此刻我应该悠哉游哉地在家过年。”
程薇雪轻叹一口气，“小汐，要不你今晚去我家吧？”
“不了，张峦要来看我，我明天一大早得去接机呢。这家伙真是的，要来看我也不早点通知我，万一我真的请假回家过年了，看他这个笨蛋要怎么办？”袁汐说着抱怨的话，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喜悦。
袁汐的男朋友张峦，是她的高中同学，在英国念书，两人虽分隔两地，感情却一直不错，分享彼此的日常生活。
程薇雪记得，曾经问过袁汐，既然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到不同的国家留学？不害怕思念彼此吗？她以为自己会听到”我相信他，他也相信我，异地恋不会成为我们的羁绊”之类的话，然而不是。
袁汐说：“高中毕业后，有一天他把我叫出去告诉我他喜欢我，其实那时候我对他也很有好感的，但是我们都不确定自己的喜欢和好感会持续多久。于是我特冷静地问他：“我打算出国留学，你愿意等我吗？”没想到他也问了我同样的话。他说想去英国，我说想去美国。我觉得一个人有想去的地方就一定要去，谁都不该委屈自己迁就对方，他很赞同我的想法。后来，我们就约定：假如到毕业时候，我们还是喜欢对方，结束异地恋的最好方式就是结婚。当然，如果不幸提前分手了，那我俩就是异地恋的炮灰喽。”
程薇雪不禁想，如果当初没有不告而别，而是和乔瀚定下什么约定，现在会不会不一样呢？
袁汐拍她一下，“雪儿，想什么呢？”
程薇雪回过神，老实说：“想你之前说的话。”
“我？”袁汐指着自己，“我之前说了好多话，你说的是哪句？”
“四年之约。”程薇雪望向她，“真羡慕你。”
“你呀，有空在这儿羡慕我，还不如花点时间找个男朋友。不对不对，你根本不需要找，学校追你的人多了去了，有大中国的、美国本土的、英国的、法国的、瑞士的、意大利等等，都能组篮球队玩世界PK赛……”
“小汐，别开玩笑了好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毕竟这么多号人，没准真就遇见你的Mrright了，为什么不试试呢？其实，韩同学就不错，他那么喜欢你，还是咱同胞，长得帅，对人又好，他简直就是完美……”
“可是我不喜欢他。小汐，我不想为了恋爱而恋爱，那是对爱情的不尊重。”
“那么请问程同学，怎么做才算尊重爱情？”
“爱情，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正因为它的独特性，所以在芸芸众生之中，我们不会爱上所有追求者，而只会喜欢那个值得你喜欢的、对你来说最特别的人。”
“说得挺有道理的。哎，不对，我不记得你对某位男生动过心，你说，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地恋爱了？”
程薇雪愣了一瞬，说：“爱情和哲学，理论是相通的。”
“干嘛提哲学啊？我最讨厌哲学了，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最后还不是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到底是谁闲来无事发明了哲学？”袁汐皱着眉问，“你这个爱情理论家，还是到人间感受一下爱情的烟火气吧。”
“或许，是我把爱情理想化了，它并不能战胜现实问题，对吗？”程薇雪问。
“这个……有可能吧。不过，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好啦，这个话题我们改天再讨论，我要饿死了，快点吃饭好吗？”不等她回答，袁汐就指着不远处一家中国菜馆，说：“就那家吧！程同学，今天你请客，明天我让张峦回请。”
凌晨三点，乔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烦恼，来自那封面目全非的信。那封信中夹着一个纸条，写着：
如果你愿意原谅当时的我，或者愿意接受现在的我，请在新年钟声响起之前告诉我，好吗？那将是我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如果……不能收到你的消息，我也理解你。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接受。薇雪。
纸条的末尾，还附了一个电话号码，只是现在已经难以辩辩了。
乔瀚多想告诉程薇雪，他对她没有怨恨，即便曾经有过，看到她的信后，他有的只是心疼。他从来都没忘记她，当着她的面拥抱别人，只是为了跟她赌气。
然而，她不会知道。
他想，如果那天他早些下定决心，及时赶去机场见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或者匆忙赶回老家前关紧了窗户，再或者根本没有之后的那场大雨，又或者当时记住那个号码，他现在就不会彻夜难眠了。
寄希望于她主动打电话过来？他知道希望渺茫，甚至可以说根本不可能。她在纸条里说得很明白，她只会单方面等待他的回复，她会坦然接受任何结果。这不就意味着，她不会再打扰他了吗？
他期待她的电话，她同样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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