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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后面,是一辆马车,小让娜正百无聊赖地探出头,又被马王妃一把拉了回去。马车后面,让娜女侠依然兴致勃勃地左顾右盼,也不知道这条其他人都走腻了的路,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
这时,前方传来的喧嚣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朱文奎好奇地想去看看,但杰士卡队长立刻制止了他。他给后面打了个手势,趴在马上的让娜女侠立刻直起身,喊车夫准备转头。
他让朱文奎留在原地,把肩上的剑带斜放下来,挂在腰间,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抓着缰绳,策马向前跑去。
朱文奎只好驱马回到马车那边。
“怎么回事啊?”他问让娜女侠。
“你看。”让娜女侠直接指了指杰士卡。
朱文奎回过头,看到他来到前面的街道口时,没有停留,而是策马加速,快步跑了过去。
路过街口时,他来回看了两眼,就冲到对面去了。跑了一段之后,才又调转马头,换成小步快走的速度回来。这次慢了一些,所以路过路口时,他又认真地打量了下。
“吓我一跳。”他挥挥手,用生疏的希腊语,朝马车这边喊道:“好像是商人在搞宣传呢,不是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啊?”朱文奎问。
“高平陵!”杰士卡队长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说道。
“……”
“我觉得他的希腊语,算是学废了。”小让娜又探出头,评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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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周围这几个人,都是整天说汉语的。而他自己因为曾经出入宫廷,还经常和教士们打交道,所以会一点拉丁语,所以到最后,就成了这种夹着汉语词、拉丁语词乃至老家波西米亚方言的大杂烩“希腊语”。
平时这样还好,一到急了的时候,找不到词,就更严重了。至于这个典故他从哪学的……毕竟经常聊天,朱文奎其实也说不清楚。可能是这个故事让他印象很深,所以直接把这个汉语词,当做一大类事件的指代词来用了。
“呃……”让娜女侠也有些尴尬:“这个倒是无所谓,我意思是,杰士卡队长在欧洲的城市里打拼过,所以对各种情况很有经验。少东家你早晚要独当一面的,还是给人家学学吧。”
“行,我会学学,提高点警惕。但是……”朱文奎虽然嘴上认了下来,神情却是明显不信。他看了看周围,嘀咕道:“大都这地方,还能真有人造反不成?”
“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啊?”小让娜倒是对商人的促销活动更感兴趣:“聚集了这么多人,应该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吧。”
杰士卡队长和让娜女侠,都看向朱文奎,想让他拿意见。
朱文奎自己,其实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大都这边是海陆要冲,商旅云集,有人卖些罕有的新奇玩意儿,引起大家的围观也很正常。但这些东西,无非就是珍禽异兽、稀有珠宝、毛皮织锦之类。对他来说,吸引力确实不高。
这方面,作为传统儒家教育培养出来的子弟,他其实很赞同好朋友郭康的观点:奢侈是有害的,上层的奢侈更是败坏国家风气、引起王朝衰落的源头之一。这东西,别人喜欢,他不会直言去管。但他自己,却是始终持着轻蔑态度的。
与其去那边凑热闹,挤半天,不如赶紧回家。趁今天没什么公务,还可以去看看工坊的设计,还能不能再改改。
不过,小让娜倒是非常感兴趣,一直在抗议,朱文奎哄了几句也没什么用。没办法,他只好看向车里的母亲。
“都到这儿了,就去看一看吧。”马王妃沉吟了片刻,最后说道。
朱文奎没办法,只好点点头,挠了挠帽子下的头发,对外面两人说道:“那我们去那边瞅瞅吧。”
小让娜高兴地欢呼起来,让朱文奎一阵无语。
他这个妹妹,有时显得很早熟,好些话题都说的头头是道的;但其他很多方面,却又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幼稚的很。
这并不代表,她因为懂一些事情,就比其他小孩好照顾。相反,因为懂了些外人看来都颇为深奥的事情,她反而比一般的熊孩子难缠多了。
比如普通的顽童,一般只是为了喜欢的东西而固执;而她会为了喜欢的东西,天天跟朱文奎辩经,搞得他头大不已……
没办法,众人只好再调转方向,朝集市那边赶去。
大都城地位特殊,城里商业十分发达,有众多定位、功能都不同的商业区。他们这边,已经是上层聚居区了,但依然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市。
众人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不是一般的热闹。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外围了好几重。怪不得刚才有人齐声高喊,都让杰士卡队长以为出什么事情了。
隔着一个街区,他们就看到,集市中央的广场上,竖着个大旗,上面写着“元”;旁边还有个小一点的旗子,画的是爪哇商会的标志。旗帜下,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大木质框架,里面密密麻麻填满了各种零件。
“这是什么?是个机关?”让娜女侠的惊讶程度,也没比周围市民好哪去。
“我看看。”听说是个机械,朱文奎一下又有了兴致,也顾不上批评教育小让娜了,连忙跟着直起身,站在马镫上,翘首往里看。
“这是个织机吧……”他嘟囔道。
“织机我倒是见过,我老家那边也不少。但织机怎么这么大?”杰士卡队长也颇为讶异。
“我们进去看看。”朱文奎说。
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绝大部分应该都是被吸引而来的普通市民。朱文奎摆起架子,让两人帮忙开路,旁边的人便识趣地让开。连马王妃都好奇地跟了上来,牵着小让娜的手,来到前排。
眼前有个临时搭起的木台子,上面就是这台巨大的机器了。它明显分为两层,上层有两根横梁,横梁之间还架着众多木杆。复杂的木质和铁质零件上,挂着众多丝线,通过复杂的盘绕,编成很多束,和木质机关相互勾连。而最下面,则是一张刚刚织了个开头的锦缎。
周围的人正在议论纷纷,说这东西虽然理论上只是个织机,但已经和一个小教堂差不多大了。不愧是塞里斯人搞出来的东西,真的是名副其实,一看就高级。
台上有好几个伙计打扮的人,有人正在给观众讲解,还有的则在织机旁看着,估计是协助操作和维护的匠人。又有一个穿着素雅长衫的姑娘,正襟危坐在锦缎旁,估计是要主持操作这台织机的。
他们看到朱文奎一行的表现,立刻意识到这是大人物,认为生意来了。一个伙计连忙跑到对面店铺里喊人,片刻后,一个穿着华丽袍服的圆脸胖商人,就急匆匆地小跑出来,跟着他来到台上。
朱文奎之前见过他,很快认出,他就是郭康之前介绍过的那个爪哇大商人“孙十万”。
而对方也认出了他。虽然之前打交道次数不多,但“孙十万”还是摆出招牌式的笑容,拱了拱手,招呼道:“原来是朱公子。这是来照顾孙某生意,还是来打擂台的呢?”
“擂台?”朱文奎又是一阵意外:“这不是个织机么,怎么还能打擂台的。”
“请看这边。”孙十万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指了指旁边一块告示牌。
朱文奎这才注意到它,转头一看,只见牌子上,真的写了个挑战告示。
“孙某把这花楼机,放在这里一个月。如果有人能把它仿制出来,或者发明其他机械,把同样质量的织锦做出来,就算挑战胜利。”孙十万解释道。
他挥手指了指旁边的织机和姑娘:“如果有人成功,孙某便把这织机和织娘,一同赠予他,作为奖品。如果一个月后还没人成功么……也不要紧。就当孙某自己出钱,请大家看新鲜东西了。”
“这织机,一个月下来,正好能出上等锦缎,将近一匹。既然托了罗马官府和集市诸位商会同僚的帮助,借贵地一用。”他朝众人拱拱手:“那这匹锦,孙某就不带走了。”
“这里有个投注的地方。”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摊位,说道:“有兴趣的话,每天都能来赌一赌,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人,能挑战成功。赌中了的人,拿着每天发的号牌,还可以来参加这个关扑买卖。这匹锦,就当做头奖。诸位觉得如何?”
众人立刻一阵叫好。
朱文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谓关扑,就是抽奖,是宋人就在玩的活动了。在孙十万制定的规则中,手里的号牌越多,抽到的机会就越大。所以这附近,很多闲着没事儿的中上层市民,都会来捧场。而这个消息,也会随着他们的口口相传,甚至是号牌的交易买卖,而快速传播开。
这样,不管最后谁赢,孙十万等于拿一匹锦,把自己的织机大为宣传了一番。大都城里,四方商人众多,人们看到他手里有这么先进的设备,肯定会更相信他的货源品质和供货能力,甚至希望直接高价购买他的织机。这样一来,就等于在整个地中海市场,做了一次规模巨大的宣传了。
“你真觉得,一个月的时间,这里的人造不出来这织机?”朱文奎反问道。
“大家有兴趣,可以随便看么。放在这里,就是让大家看的啊。”孙十万两手一摊:“如果是专业的掌柜、匠人,确实想交流下经验,和孙某说一声,亲自来操作一下都可以。有什么不行的呢?”
朱文奎一时哑然。
孙十万这个意思,就是给?媚愣挤虏怀隼础6?遥?此?囊馑迹?热桓以谡獗吖??勐簦?运?钦庑┥倘说南肮撸?约菏掷锟隙ㄒ丫?懈?冉?囊惶锥?髁恕
“这不是个木匠的问题。”孙十万还贴心地解释了下:“织机的结构本身不复杂,基本的原理,我想懂行的人都是知道的。但这台的特殊之处,在于这里。”
他指了指织机中的线束:“只要制作出这样一套花本,就能编织出织锦上的花纹,不需要去手工控制一根根线了。同样,想更换花纹的时候,也只要替换花本就行。”
其他围观者看的云里雾里,而人群中,几个打扮奢侈的人,惊讶地长大了嘴。
他们大概就是孙十万在当地的同行,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意思了:普通的织机,对纺织工的技术要求很高。而孙十万的机器,等于把技术难度从纺织工控制丝线,转移到制作花本上。只要能量产这种花样,那么,技艺一般的纺织工,也能做出质量差不多的上等锦绣来。这样一来,产量当然会突飞猛进,对其他竞争对手形成碾压局面。
“我们来演示一下吧。”孙十万一拍手:“继续,继续!”
随着他的命令,一个伙计爬上了高大的花楼,一边提起、放下不同的线束,一边喊出口令,而坐在下面的织娘,则和他相互唱和,两人像是念诵咒语一般,不断对着听不懂的暗号,然后进行不同的操作。
其他观众又是一阵赞叹。而朱文奎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
这种喊口号操作的方法,他倒不是第一次见。之前去郭康那个修道院玩的时候,他就发现,郭康手下的修士们,也是这样喊着口令,操作机械的。
而且仔细一想,织机的事情,郭康之前也给他说过。
按郭康的意思,中原式的纺织机其实是个“编程”机器。商人会根据客户需求,绘制纹样;然后,有被称为“意匠”的专门工匠,根据这些图案,设计那些线束的排列分布;最后,才是织工操作这些线束,进行纺织。
郭康认为,这种大型纺织机,其实就是把花纹变成了“程序”,记录在这些丝线线综上。由于这些储存了花纹的线综,是手工编织成的,所以他才用“编”来称呼这个过程。
他认为,这个思路不止能纺织,还可以用来计算。只是他一直在搞更基础的东西,没有时间做这些,所以给朱文奎提过一次大概思路,就没继续说了。
而现在看来,对于郭康说的这些,孙十万就算不知道“编程”这个名词,对于其原理,明显也是很清楚的。
所以,他对于承诺的赠送,确实有底气:这机器真正的核心技术,不在于这些木头部件,而是“编程”的技艺和设计思路。
同样,这位织娘虽然好看又手巧,但就算把她送给别人,也没什么用——她只是纺织工中的一员,甚至都不是最主要的角色。单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操作这个大家伙,让它正常工作起来。
也就是说,哪怕有人挑战成功,做出了类似设备,还得到了这台花楼机,他为了更快扩大生产,获得更稳定的技术支持,也肯定会选择与孙十万合作,以求得到完整的资源,让好处最大化。
这样,看起来是激励当地技术进步,形成竞争,但最后也只是给自己挖掘出一个有能力的合伙人。
所以,不管什么结果,孙十万看似慷慨解囊,其实都是稳赚不亏的。
朱文奎暗自叹了口气,觉得这奸商确实不像看上去那边简单。不过,这也同样激发了他的好胜心。
“你真的愿赌服输?”他问。
“当然了。”孙十万点点头:“朱公子也是中原来客,不过您不是干这行的,可能不知道。这机器除了中原,便只有波斯才有了,而他们也是明确向中原学来的。”
“这种原理的器械,西汉时就有了,但到现在,一千多年了。来往中原的胡商、出入边关的商人工匠,不可计数。那为什么,至今没有第三家,能大量使用这种器械呢?”
“所以说,这东西真不是谁都能学会的。”他摇摇头:“波斯人的纺织技艺,其实已经高到能向中国反向输出一些技术了。这边要是也有能学会的人,那说明他也是值得相互交流的。我们不也能学来很多么?”
“当然了,我的波斯助手,倒是坚定地认为欧洲人不行的。”他笑着说:“或许,几百年之后,他们就能学会了吧。”
朱文奎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好挑刺道:“那你这里为什么还挂个‘元’字大旗?你都说了,这是中国的技艺啊。”
“你打起元朝旗号,也没有经过中国朝廷同意,就擅自到处展示、售卖。这在道理上,说不通吧!”
“我们是大元的商会,为什么不能挂啊。”孙十万有些意外,立刻反驳道:“大元的不就是中国的么?那还能是什么啊?”
“就是啊,我大元不是中国的朝廷,难道是蒙古的?”
“和林又欠烧了是吧!”
“有这技术很奇怪么?大元科技天下第一!”
“大元的又如何?我们大元怎么你了!”
“……”
见老板跟人吵架,伙计们也纷纷上前帮腔,七嘴八舌地驳斥起来。
“呃……”
这帮人牙尖嘴利的,朱文奎本来就不是擅长辩论的人,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赶紧看同行的人,结果小让娜等人光顾笑,也没管他。
“好了好了。”大概也是不想闹大,孙十万连忙制止了众人:“朱公子也想来挑战么?”
“行!算我一个!”朱文奎一时较起劲来。
“哥,你行么……”小让娜这回倒是反应过来,连忙拉拉他,轻声问。
“没问题。”朱文奎直接答应了下来。
“那好,给朱公子也算一个。”孙十万倒是没计较,朝他拱拱手:“孙某就静候佳音了!”
一个拿着纸笔的伙计走过来,把册子递给他。
围观的市民几乎都不明所以,但见到有人挑战,还是鼓起掌来。不管怎么说,有热闹看,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对了,之前还有哪些人啊?”朱文奎接过笔,想了想,问道。
他决定,有空还是拜访一下其他能工巧匠。海西这边,虽然技术水平看起来远不如中原,但集中优秀工匠的才智,钻研一个产品,应该还是有希望的。
“哦,还没有呢。”伙计老老实实地说:“您是第一位啊。”
“……”
“噗嗤……”小让娜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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