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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站在视线盲区的徐知岁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一无所知,她目送着谢书毓离开,等车子汇入了主干道,才慢慢转身朝祁燃走去。
“那是,你朋友?”祁燃的声音听上去不冷不热的。
夜色太浓,徐知岁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想象此刻他的表情一定不会太愉悦,说不定眉间有深刻的褶皱。
她挽了下被风吹乱的长发,淡淡地嗯了一声,“我老师的儿子。”
祁燃微微侧头,似是回忆,“所以同学聚会那天你提前离开,就是和他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徐知岁流露出惊讶之色。
祁燃沉了一口气,“那天秦颐和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坐在我旁边。”
原来是这样,徐知岁收回了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自顾自地往里走,“那天他的确找我有事,所以我们先走了。”
祁燃跟上来,步伐一致地走在她身边,“那今天呢?也是因为有事才正好搭他的车回来?我打过电话到你科室了,你同事说你很早就下班了。”
徐知岁感受到眉心传来强烈的搏动感,停下脚步,定定看着他,“祁燃,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不出来吗?我吃醋了。”祁燃垂下眼睫,表情失落,“小区里停电了,我站在这等了你快两个小时,就怕你回来看不见路,一个人害怕。”
“……”
徐知岁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小区格外漆黑,只有伶仃几扇窗户亮着细微的灯光。
她想起今天中午物业在业主发的通知,临时电路检修,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电,难怪刚才回来的时候祁燃手里一直摆弄着手机的闪光灯,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看着他,心不知怎的就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今天很累,有些事我们回头再说行吗?而且这里风很大,我真的很冷。”
说着,她拢了拢外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今早风和日丽,天气预报显示温度比前几天都高,想着白天医院里有暖气,她只套了一件羊绒大衣就出门了。可帝都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倒还好,到了晚上,风大得能把人给吹走。
祁燃皱眉打量了她一眼,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身上,“要风度不要温度。”
徐知岁连忙摆手,作势要把衣服还给他,“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想感冒就穿着。”祁燃按住她的肩膀,口吻不容拒绝,紧了紧衣襟,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徐知岁见拗不过他,干脆也就不做徒劳挣扎了,闷闷地说:“那就进去吧。”
祁燃嗯了一声,打开手电照着她的脚下,“路黑,小心。”
后面值岗的保安大爷已经在亭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热闹,见两人肩并肩走进来,笑嘻嘻地和徐知岁打招呼:“徐医生回来啦!”
徐知岁点头干笑,实际尴尬到头皮发麻,瞧大爷那暧昧的眼神,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万一再传到周韵的耳朵里,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担心再遇见熟人,一过保安亭,她就将外套上的帽子戴了起来,只要她捂得够严实,就没人能够认出她。
祁燃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低低地笑了一声,“害羞了?”
“才不是!”徐知岁仰头,用那双唯一露在空气中的大眼睛瞪他,“我只是不想被路口嗑瓜子的那群大妈看见,不然明天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呢?”
祁燃笑而不语,揉了揉她的脑袋。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唯有脚下一抹光亮在照映他们前行。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言,外套上都是他的味道,心跳也好像近在咫尺,徐知岁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路上遇见几个正在抢修电路的维修工,徐知岁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电,他们回很快。果然,刚刚走到18栋楼下,整个小区轰然明亮,楼里响起邻居们的欢呼。
徐知岁掀了掀帽檐,正要说些什么,却见祁燃忽的将手里的光转向了露天停车场,脚步也挪了过去,最后停在某辆蓝黑色布加迪前,用手蹭了蹭车盖,皱眉说:“底漆都给划掉了。”
徐知岁脑海中立刻浮现起某只小肥猫圆滚滚的大脸盘子,以及它罪恶的作案现场,目瞪口呆地问:“这……这是你的车?”
“嗯。”祁燃低头检查车身,很是苦恼地说:“还是最喜欢的一辆。”
徐知岁:“……”
你究竟有几辆车?
不,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某“犯罪凶手”此刻正在她家的沙发上打滚,这怕是还没给它找到主人,就要被祁燃抓起来兴师问罪了。
万一祁燃觉得她是猫的主人……因此讹上她怎么办?
完了,这可是布加迪,把她和房子一起卖了都赔不起。
想到这里,徐知岁天灵盖发麻,浑身打了个机灵。
见她若有所思,祁燃指着车上的划痕问:“你知道是谁干的?”
徐知岁摇头如捣蒜,三下五除二脱下罩在身上的外套,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怀里,“我当然不知道,那什么……我先回家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纤瘦背影,祁燃慢慢直起身子,斜靠在车身,摇头失笑。
……
回到家里,周韵正抱着猫坐在沙发上。当初死活不让小家伙进门的皇太后,现在每天对它爱不释手,走哪都抱着。
听到开门声,肉球从沙发上蹦了下来,周韵慌慌张张藏好手里的鱼罐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可还是被眼尖地徐知岁逮了个正着。
“妈,你是不是又偷偷给它吃零食了?”
周韵女士理直气壮,“哎呀,小家伙都这么可怜了,吃点好的怎么了?”
徐知岁无语,这还是她当初有洁癖号称绝对不会养宠物的妈妈吗?
“这不是可怜不可怜的事,医生说了,它体重超标,为了它的健康不能再吃了。”
周韵翻了个白眼站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喂了。”
看她那个表情,徐知岁就知道她是又一次把自己说的话当耳旁风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尽管养宠物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可不得不承认,自从肉球来了这个家,周韵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她不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半夜惊醒的次数也少了。或许有个小家伙给她陪伴,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的病情能好上许多。
想到这里,徐知岁抱起在她脚边撒娇已久的肉球,戳了戳它圆溜溜的小脑袋说:“你呀你,你闯祸了知不知道?”
小家伙睁着懵懂又无辜的大眼睛看她,小脑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去。
徐知岁叹了一声,默默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银行账户。
现代技术这么发达,祁燃去保安室调个监控就能知道是谁在搞破坏了,应该不需要多久就会找到她头上吧。
唉,也不知道自己卡里的余额够不够给他的爱车补漆的,这个小家伙还真会给她惹事……
///
第二天一早,院里有场全体医护人员都要参加的大会。徐知岁习惯提前过去,没想到在电梯里遇到了比她还要早到的谢成业。
“老师。”徐知岁愣了一下,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谢成业笑着往旁边站了站,给她让了个位置,“吃早饭了吗?”
“嗯,吃了。”徐知岁面色讪讪的,想到昨天和谢书毓之间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师。
谢成业沉默了一下,说:“昨天书毓回来,把你们的事情都和我们说了。”
徐知岁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不好意思老师,辜负您的喜爱了。”
“别,千万别这么说,书毓这个孩子啊……也是我们夫妻两个从小对他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那时候我们一味注重对他能力的培养,什么都要求他做到最好,希望他长大成才,却忽视了他的情感需求,导致他如今情感淡泊,一心都扎在工作上。”
“我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你也不是第一个做这样决定的姑娘了。缘分这事无法强求,所以你也别有心理负担,不管你俩能不能成,你始终是我的学生,你师母也会照样喜欢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徐知岁心里更不好受了,鼻尖一酸,闷闷地说:“谢谢老师。”
……
临近年底,总有写不完的工作总结和开不完的会议。
春节的排班时间已经下来,因为有新的实习生进来,徐知岁今年的假期比以往多了两天,终于不用像去年一样,连除夕当天都在值班了。
这个消息使她身心愉悦,连带着工作效率也高了起来。
下午病人少,徐知岁忙完手上的工作,就捧着保温杯去了护士台和冯蜜闲聊。
正说着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逛商场,眼睛忽的往楼梯口一瞥,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男人迟疑了一下,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小岁,还记得我吗?”
徐知岁愣了一下,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他的眉眼似曾相识,一如昨晚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对她微笑的时候,嘴角扬起的弧度也与祁燃如出一辙。
“祁叔叔,您是祁燃的父亲?”徐知岁惊讶出声。
祁盛远眯了眯眼睛,笑意更盛,“是啊,好久不见了。”
“对,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您了。”徐知岁也笑,目光落到他手里的病历本,试探地问:“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顺路过来做个体检罢了。”祁盛远迟疑了一下,“忙吗?有没有时间坐下聊一聊?”
“……”
坐在静谧雅致的卡座上,徐知岁抿了一口咖啡,再次深深打量了一眼祁盛远。
他如今已年过半百,身材样貌却保养得宜,嘴角眉梢虽有皱纹,但眼底多了光彩,想必是娶了娇妻,对如今的生活非常知足。举手投足间也尽显企业家的成熟和威严,看见他,仿佛就看见祁燃老了以后的样子。
祁盛远笑了笑,开门见山地说:“其实叔叔刚才没和你说实话,我这趟来不是来做什么体检的,而是特意来找你的。”
徐知岁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说来也是惭愧,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儿子受伤住院竟一点都不知道,最后还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消息。祁燃这个孩子啊,就是心太重,什么事都不让别人知道。”
徐知岁咬唇不语,低头琢磨他说这话的目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看过的狗血豪门电视剧,万一一会儿他甩出一张银行卡要她离开他的儿子,她接还是不接……
毕竟没有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赌上性命。
祁盛远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温声道:“别害怕,叔叔没有怪你的意思,有些事是他自己的决定,我无权干预,也不会干预。我来呢,就是觉得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
徐知岁握了握水杯,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叔叔你说。”
祁盛远看着她,眼底笑意慈祥,“哎,一转眼,你们几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也老了。我还记得你们小学毕业的时候,叔叔还去看过你们的毕业晚会,那个时候你还扎着两个小辫子,笑起来别提多可爱了,我就在想,我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徐知岁敛眉低笑,“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不会错的,毕业之后那孩子就一直把毕业照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每天看每天看,我和他妈要是动了他就和我们急。前不久那张照片被我们家猫弄坏了,他气得不行,冲到他妹妹家把那只猫带走了,现在也不知道养哪去了。”
祁盛远笑着笑着,眼底浮现起一丝忧伤,“我和他妈呀,其实很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了,他妈开明,说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呢,我们不反对也不鼓励,想着就由着你们自由发展好了。
有时候我常在想,如果没有高三那些事,你们两个孩子或许早就成了,哪还用像现在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
他决定出国读书的那个晚上,我们父子俩打了许久的电话,我问他,需不需要我安排让你也出国念书,那个时候公司虽然困难,但送两个孩子出去读书的能力还是有的。可他说啊,别了吧,你自己愿不愿意暂且不说,你好端端一个姑娘家,凭什么陪他去国外吃苦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就这样断了联系。这些年他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虽然心里不说,但我其实都明白,他是想着你的。可眼看着他妹妹都成家了,他还没个着落,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替他着急吗?”
徐知岁如鲠在喉,眼眶也潮湿了,“所以,您是想来问问我的意思是吗?”
“对。”祁盛远扯了下唇角,“小岁啊,你是个聪明孩子,应当能够理解我们做父母的良苦用心。祁燃这一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了,叔叔希望你也好好斟酌,要么成全他,要么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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