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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秉春看着孙信义：“孙会计，要不你去把他叫回来？”
孙信义：“别说叫不回来，就算叫回来他能给你治？要我看这就是错环儿，找个人给他端上就行了。”
王秉春：“老三，你还傻看这干什么？去回屯子把老胡太太用车拉来。”
王秉秋：“得拿钱呐。”
王秉春：“先赊着。花多少钱，都得华子出。老子讹死他！”
王秉秋答应着走了。
孙信义慢慢的坐到椅子上：“这个华子杀气腾腾，你不想法子锁住他，说不定哪天还得祸害咱们这些人。”
王秉春：“他一个小流氓子能有多大尿儿。”
孙信义：“你太小看他了。别看国咏梅那天没说什么，那可是华子想尽法子送走的工农兵大学生，关系不一般。孙书记他不熟悉，可是以前的王书记，石门岭的白凌云都跟他不错。最可怕的，原来的县委文书记也非常欣赏他。他不想当官，要是哪天他想当官了，一个知青走走门路那不太轻松了？”
王秉春：“他还能有啥门路？”
孙信义：“那些鹿鞭哪来的？那玩意儿一般干部一根都弄不来。他给谁配药？他可是摸过阎王爷鼻子的，为啥溜须当官的？”
王秉春咬咬牙：“想整我，也没那么容易！先把他打成坏分子管制起来，让他溜须打不成。然后我们在慢慢收拾他！”
孙信义心里暗骂，你个没脑子玩意儿。你有啥权利把一个知青打成坏分子？人作有祸，这么?N瑟下去早晚有一天让人家整得吃屎。不过这种没脑子的狂徒有一样好处，没文化不识字，所有账目都自己说了算。
第二天晚上，田淑云打发柳子富来叫华子去生产队，说是会计孙信义等他呢。
原来他拿着两张公社卫生院的单据，是王秉江治脚伤的医药费：“一共一百四十九。王书记让我来找你要钱。”
华子看了看，单据上的确有公社医院的公章财务章，但医生签名很模糊。也没伸手接：“钱我有。你要得出去么？你回去告诉王秉春，一百多块钱儿不值得算一回账。你先自个留着吧。”
孙信义：“华子，你这是啥意思？”
华子：“孙信义，你是装糊涂啊？找人端错环儿，公社卫生院能给出条子？我投机倒把够多大罪过，是你和王秉春能定的么？老子再不济公社大队两级医院都干过，你那是什么狗屁条子？老子没放手收拾你们是怕连累其他人！”
孙信义：“咋的？没有其他人，你还敢整死我？”
华子：“嘿嘿，姓孙的，你听好了。斗智斗力，王秉春那一窝子根本不是我对手。不过你还真有点意思，我得留着。为你这种人玩命偿命，老子犯不上。老猫逮耗子，不饿急眼了他不会一口吃掉，吃了就没得玩儿了。你告诉王秉春，要抓我投机倒把，那得掐住手腕子。这事儿还得尽早，要不然那天你们俩掉蛋儿了，那可就光剩下挨整啦。”
孙信义：“行行，你不接拉倒。我看你姓华的到底有多大能耐！”
孙信义拿着伪造的药费条子从生产队往家里走，他心里越想越是心跳不已。他没有想到白凌云走了，新上来的一把手竟然是比猪还蠢，比狼还贪的王秉春。你他妈跟谁放对不好，专跟这个杀打不怕的小流氓放对？从打他来到蘑菇崴子屯儿就是战无不胜。两次让他接受惩罚的，一次是打米永刚，蹲了七天。再一次是我本人让他蹲了七天！可是谁也没得着一分钱医药费。你拿一张假条子能唬得了他？
不过孙信义想想也后怕，他就不该让三兄弟孙信礼也参与殴打华凌霄。打蛇不死必被蛇咬啊，说不定这个小流氓什么时候下黑手毁了他们这一家。
挨了一顿毒打，这条狂龙躺了一个多月真的又起来了！
华凌霄不会离开蘑菇崴子屯儿，因为他那一伙人都是大山旮旯的山精。
王秉春绝斗不过华凌霄！别看他有公社孙书记撑腰，华凌霄最不怕的就是当官的。王秉春做事太蠢，漏洞太多，只要有一样被他抓住，便是癞蛤蟆也得让他攥出一泡尿来。他刚才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呀……
他回到家里，孙信礼正等他呢。
孙信礼：“大哥，华子又拉着那些娘们儿，开始采药啦。说不定哪天还得去县城。”
孙信义：“你他妈别扯犊子！他采不采药跟你有什么关系？撒泡尿照照你那德性。差点没让那个小流氓捏死，你都忘啦？今后少往大队?N瑟！”
孙信礼：“那我那基干民兵？”
“不干啦！”
三月三苣荬菜钻天。
今年华子不但收购药材，而且面向附近几个公社大量收购甘草。同时告诉二妞，公开告诉大伙儿，收购山野菜！
“你这不是成心让大队抓你的小辫子么？你这是……”米雪晴又要猜。
“别瞎猜。我在药材管理局拿到批件了。省里要生产一种援外的叫甘草酊的新药，需要大批甘草。”
米雪晴：“往年山野菜都是偷偷摸摸地采，偷偷摸摸地卖。今年眼看王秉春要整你，你还大张旗鼓啊。”
“哼哼，我现在就是缩在壳儿里当王八，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还不如伸开膀子狠干一家伙。”
这种被当地老百姓称作甜蒿子的玩意儿，在这个春天身价倍增。一个普通农家妇女，一天也能赚一两块钱。三天就能换一身心仪的布料！生产队的二线妇女种完地，纷纷涌进山野……
消息越传越远，甚至蔓延到前进大队之外炮手屯儿，青松岭公社外的靠山屯儿去了。
从去年秋天的鸡头米，到今年春天的甜蒿子，华子的收购站着实让某些人眼红了。
整个蘑菇崴子屯儿的二线妇女，除了被管制劳动的蔡香萍，再有就是从来不和华子来往的孙家人没去采甜蒿子。连懒惰成性的康淑君都上山了。
蘑菇崴子屯儿没人不认识甜蒿子了。
谷雨那天一早就是个阴天，农谚说清明难得晴，谷雨难得雨。蘑菇崴子屯儿这地方，清明大晴天很多见，谷雨下雨却极为罕见。
二妞和米雪晴嘀咕了一会跟华子说，她俩要去那个有小水潭的山坡上把最后一批关东地黄尽量赶在下雨前栽完。
拐棒沟的窝棚里还有二妞和康淑君留在那里的四篓全草带根的甘草晾在架子上。现在可能两篓就能装回来，让他领着黑犍子驮回来。
华子看看天色，也没去带黑犍子，拿了一条扁担向拐棒沟去了。
华子到拐棒沟的窝棚，把架子上的的甘草全都收进窝棚。然后走进沟子里的一片灌木边，他是被一片绿油油的黄瓜香（广东菜）吸引过来的。如果下雨，今天中午就有下酒菜了……
拐棒沟的黄瓜香可能预感到天要下雨，格外的鲜嫩肥大。华子兴奋得忘了头顶的老天爷……
“华子，下雨啦。还不快回家呀。”一个女人的声音。
华子直起腰向窝棚那边看去，是康淑君。
春雨已经淅淅沥沥落了下来。
华子抱着黄瓜香跑进窝棚：“婶子，你怎么来了？”
“这么多甜蒿子放在窝棚里，我不放心。到这儿才知道，你都收起来了。”
华子：“下雨路滑，今天拿不回去了。锁上门，往家走吧。”
康淑君：“啊？这么着忙啊？这荒山野岭，就咱俩……”说着往华子脸上拍了一下。
华子：“二妞和米雪晴去地黄坡了。家里的草药中午必须翻架子。咱们走吧，半个小时就到家了。”
康淑君：“你是真膈应我。可是为啥对我家那么好？”
华子：“那是柳青青、柳依依姐妹俩人品好。”
华子把一条胶丝化肥袋子扔给康淑君，拉着她出来，锁上了窝棚。
从沟底一步步往上爬，细雨之中，山路越来越滑。两个人只能手脚并用，一步步往上爬。
堪堪爬上坡顶，康淑君忽然尖叫一声，摔倒在地，滚了下去！华子吓得扔掉野菜包，向下去拉她。脚下一滑也滚了下去……
在半坡的一丛马兰跟前两个人撞到一起，华子的脑袋顶在了康淑君的胸前。
“婶子，你怎么样？”
康淑君此刻也顾不得放骚了：“疼，脚脖子疼啊——”
雨越下越大，华子爬起来：“可能是脱臼了。咱们得抓紧回家我给你正骨上药。”
华子趴在康淑君跟前：“你忍着点，爬上来。我背着你。”
康淑君高一声低一声叫着，爬到华子背上。华子脱掉球鞋，手脚并用，冒雨爬坡……
爬上石狐岭，华子攀着石崖站起来：“婶子，你抱紧我。下了石狐岭就好走了。”
康淑君：“华子，你背着我这一百多斤。多加小心啊。”
华子背着康淑君，一步步探下石狐岭南坡。眼前虽然是一条平道，可是小路上已经出现一个个白亮的小水坑。
华子这时候才感觉浑身冰凉，只有康淑君温热的身体压着的脊背热热乎乎的。
康淑君：“这辈子头一次有男人背着我，还是这么个鬼天儿。”
华子：“脚踝不疼啦。”
康淑君：“哎呀——，你这孩子，我都忘了疼了。你这一说，疼死我了。是不是摔折了呀？我还要做一身朝鲜呢衣服呢。”
华子：“放心。回家一分钟保证给你治好了。不耽误你穿朝鲜呢。”
春雨绵绵，没有一点消歇停止的意思。康淑君紧紧抱住华子……
华子背着康淑君渐渐走上东岗子北坡。再往前走，走上岗子中间的乡村大道。因为急于给康淑君正骨，路过她的家门也没进去。华子背着她直接奔自己的集体户大院。
烟雨之中，偌大空旷的东岗子不会有什么人。可是偏偏这时候，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一男一女背着走在雨中的两个人。这个人就是蒋大牛逼的老婆赵老妖。
赵老妖睡足了，快到中午才起来喂猪。给猪填过食一抬头，竟然看见华子背着一个女人远远走来，在仔细看，那女人竟然是大破鞋康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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