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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人说,他们疼爱小女儿,不可能卖了她。
杏文说,她是被父母卖掉的,只为了凑钱给兄长成亲。
那对兄弟说,他们是从合法的伢行买下的杏文,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当时杏文十六岁。
宁安撑着腰坐下,昨夜跟王爷在长塌上睡了一夜,天快亮时想想醒了,见他们不在,哭着跑来跟他们挤,挤的她和王爷今早起来,腰也酸腿也麻。
她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接过杏文当年的卖身文书细细看起来。文书上杏文不叫杏文,而是叫小麦,年十六,因母体有孕时气血不足,落了劳虚之症,成了侏儒。
“伢行的管事说,钱家两兄弟买她回去是为了传宗接代,小麦虽看着像孩童,却是能生育的。”说话的是蔡大人的妻子,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是蔡大人的第三任妻子。杏文之事,摄政王差蔡大人查,蔡大人叫了关联人一一询问后,不敢因这点小事惊扰摄政王,又怕传话人传错了话,出了差错他担责,正焦急不知所措时,新娶的妻子站了出来,为他将卖身文书以及口供送了来。
“为何伢行笃定小麦能生育?”
蔡夫人道,“因小麦被卖入伢行前,曾生过一子。”那一子身体健康,去年还定了亲,年底便要成亲了。
宁安看向蔡夫人,蔡夫人知晓她不知典妻之事,更不知有些女子为了活下去不至于沦落风尘,会自愿帮着旁人生孩子。她细细说了典妻一事,又道,“小麦家中生活倒也不错,只是父母偏向男丁,她又生了这等病,自然变成了会被父母舍弃的人。”世间有特殊癖好的男子并不少,小麦听闻父母想要将她送上京讨好有权势之人,为兄弟谋取仕途后,便自己将自己卖了。“咱们这的伢行,是挂在衙门之下的,一切都有文书可查。”
律法严明,早年的律法便有规定:诸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略卖一人,杖一百七,流远;二人以上,处死;为妻妾子孙者,一百七,徒三年。后增补的律法更是补充加重了买卖人口的刑罚:凡设方略而诱取良人及略卖良人为奴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杖一百,徒三年。去年又增了九条例文,分别是对本律尚未涉及或规定模糊、不够清晰之处进行的补充。
宁安见她对律法极其熟悉,多问了一句。蔡夫人笑道,“我年少时,曾想着入京考女官,勤学过许多年。后来嫁人了,后院无事,先夫知晓我好奇律法,便总会寻些回来给我看。”她抬起手臂,展开了县令夫人的制服,“如今嫁给蔡大人,他虽年迈,却并非迂腐之人,见我喜欢,便也允许我翻看朝廷每年送来的新律。”
宁安点头,叫来了范姑姑与杏文。
“姑姑,杏文之事,还是该查清。娘那边我也送了信去,娘只说路过湖阴城县时救了她,至于她是如何成为钱家兄弟妻子,又是如何被卖,她并不清楚。”敖为仪的事还没解决,敖家主母携恩相挟,青儿也寸步不让,定要休妻。敖家对娘有恩,娘是个执拗的人,更欠不得旁人的什么。只是人情这种事,不是账目,哪里能一笔一笔算得清清楚楚。
宁安将几人供词给范姑姑看了,“你们各执一词,谁人是真,谁人是假,我一时也分不清。你们都坚持自己所言是真,那便拿出证据证明自己是真。”
范姑姑道,“王妃,杏文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她。”
宁安淡淡一笑,“可我不信。”夫妻相残,兄弟反目,数不胜数。她不否认杏文这些年伺候她伺候的不错,但终归不是在王府长大的人,她的人生有十几年无人知晓,所以她信不过她。“姑姑,你若是信她,不该同我说,而是拿出证据证明她没有一句谎言。”她看向杏文,“只要证据完整,我便会帮你惩戒张家人以及钱氏兄弟,给你一个公道。”
杏文跪在地下,“王妃,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绝无虚假。”
宁安看着她,手指轻轻在小几上点了两下。“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话音落,阿朱与阿紫便抬来了一扇屏风,放在了厅中。放好后,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屏风旁,蓝姑姑才带着人进来。
张家的父母、兄弟,以及钱氏两兄弟。张家父母看到杏文立即就要扑上去,“二妮,我的女儿啊——”正要哭,看到满厅的人后,又硬生生咽下了话。张家的兄弟看了杏文一眼,转回了头,跟着父母一起跪下。钱氏兄弟压根不敢抬头,进来后便直直的跪下了。
蔡夫人看了一眼宁安,宁安以手撑着头,看着一柄蚕丝织成的团扇,任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自证。宁安抬眸,笑着将团扇递给她,“这是我在钱塘的丝绸坊新研究出来的,不是画上的,也不是绣上的,是将蚕丝染色,织布时织上的。”青松傲骨,翠竹挺拔,浑然天成。“他们说手艺复杂,两三月才能织出这点,你说若是放在铺子中卖,要多少银子才好?”
蔡夫人接过扇子,轻轻抚摸着,“两三月才织出这点,不说百两银,也有七八十两了。”她的手粗糙,不是很敢摸,怕勾坏了丝绸。她将扇子放下,“王妃觉得,他们谁人是真,谁人是假?”
宁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笑问,“真假重要吗?”重要的是,当一个侍女不再被主子信任,主子便不会再任用她,也不会任用与她交好的人。寻常人家都是如此,更何况他们天皇贵胄。
宁安抬手,之桃上前,托起她的手。宁安站起,“他们所言所为,蔡夫人好生听好了,记好了,回去记得回告蔡大人。”卖女换银,在这个小城并不少见,只是闹到了王爷面前,又涉及王妃身边的侍女却是第一遭,蔡大人定要好好判了才是。
蔡夫人站起屈膝恭送她离开。她琢磨不出摄政王妃的意思,只是确定,杏文不会再在她身边伺候。
珍娘自从来到这里后,便尽心尽力在女眷中周旋,结交了不少的人。这里与京中不一样,不会因为她没了娘而轻视她,也不会因为她出身轻微而疏远冷落她,在这里,她是公主儿媳,是掌刑狱陈同知明媒正娶的妻子。在这里,她不会被人嘲笑丈夫有所爱,她的儿女也不会被嘲讽比不过外室儿女。在这里,虽算不上如鱼得水,却也让她寻得了一丝轻松。
蔡夫人上门时,珍娘正坐在房中看着一枚箭头。她见了拜帖,赶忙将人请了进来。
蔡夫人也不同她周旋,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是京中来的,想必听过摄政王妃的名字,我就想问问,她是何意?”
珍娘亲自为她泡了茶,说起来,她当年能在湖阴城县买了铺子,不被为难,也亏得她与先夫帮着一趟趟跑衙门。
珍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箭头拿给她看。“这枚箭头,便是她给我的。”她微微侧脸,轻轻抚过疤痕,“当年,摄政王见她被吓哭,满心都在她身上。”年少时的情意做不得假,当时摄政王年幼,更是不似现在善于隐藏伪装。他的焦急,他的心疼,他的愤怒无一丝虚假。“当时谁会在意我呢?尚且年少的人,便是再聪明,做事也不周全。”
当时,摄政王为了借由皇上找到设局射箭之人,不惜说对方是冲着他来的,只是夏侯宁安刚好同他在一起,受了牵连,逼迫皇上重刑严查。
当时,她用帕子捂着脸,不知所措。夏侯宁安带着女医找到了她,给她清理伤口,给她开药,送她归家。临别前,她将这枚箭头给她。她一句话都没同她说过,只是张着一双哭红的眼,将箭头塞入她手中,随后跟着催促她的女医与侍女离开了。
“这枚箭头是不是划伤我的那枚箭我不知道,我只知晓,薛家骄傲自满,皇上早就不满薛氏一族。”她将箭头反转,箭头之上,赫然刻了一个薛字。当年的薛家器满意得、神气十足,便是家族中小辈练习所用的箭都是专门定做的,有些人还会在箭头上镶嵌宝石。“原先我不懂她何意,后来才懂得。”她救了夏侯宁安,于是夏侯宁安给了她一个承诺,比摄政王当年随手扔给她的那块司南佩更慎重。
她通过一枚箭头告诉她。她,夏侯宁安,欠不得旁人人情,也不会欠旁人人情。
“它,便是我的保命符。”也是薛氏的催命符。
蔡夫人看着她,越发的不解了。珍娘微微一笑,“你若想让蔡大人再往上走一走,便顺着她的心意。若是满足于这小城县,便该怎么查便怎么查。”这里的人亲亲相护,特别是地亩街上的人家,都是沾亲带故的。
夏侯宁安要想继续用杏文,张家人便是卖女,王家兄弟便是奸淫虐待孩童,定会被砍了头。若是夏侯宁安不想继续用杏文了,张家人也得是卖女,王家兄弟也需是奸淫虐待孩童,也是要被砍头。
珍娘看着蔡夫人,“她除了是摄政王妃,还是一个母亲。”一个母亲,不会任由孩子生活在一个危险得环境中。买也好,卖也罢,有隐情也好,无隐情也罢。王家兄弟奸淫虐待了杏文是真,张家人没有看顾好女儿,女儿近在咫尺都不知道是真。“她是个母亲,所以她不会去赌一个可能。”这种案子最是难办,无论谁对谁错,总会遭人记恨,既然如此,不如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夏侯宁安对儿女的筹谋,比她更深。
若非她早有打算,又怎会催促着他们习武练剑,任由定国公主练的膀大腰圆,比之寻常女子壮实了许多。她比谁都清楚,女子容颜身姿如井中月水中花,哪里比得过内在,更比不过带兵行军的本事。夏侯一门能走到现在,是善行军,能打仗,也是因为兵权在握。她是个女人,无法掌握兵权,但她的儿女们可以。
肃宁刚踏进院子便听到了女儿嚎啕大哭的声音,他看向蓝姑姑,蓝姑姑道,“长安公主又出恭艰难了。”正在耳房坐在木马子上一边哭一边干嚎。“定国公主早晨出去玩,被人说膀大腰圆,壮的似男人,回来便闹着要处死说她的人,王妃骂了她两句。”哭了小半个时辰了,同长安公主一样,扯着嗓子干嚎,中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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