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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但我也不知道。”
是了,自己是这么说的,面对莫德雷德的御主,她选择了坦率以对,因为冥冥中的直感告诉她,这位外表粗豪的魔术师,能够明白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在尝试教导莫德雷德的时候,阿尔托莉雅的脑海里时不时会闪过画面,那是受到了贞德和阿塔兰忒干扰,导致小杰克失控,而将她笼罩在内的雾都伦敦,无数孩童怨灵眼中的地狱。
尽管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事实上,她在幻境中受到的震撼并不比阿塔兰忒,甚至是原着中的齐格低。尽管梅林三番五次的告诫过她,黑暗总是与光明如影随形的,就像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一样,但这还是阿尔托莉雅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人类的恶性究竟能发展成怎样的恐怖存在。
相比起那样深重的绝望,哪怕是战火纷飞,民生凋敝的不列颠都显得温和许多,如果自己建设的国度变成这副模样,那她哪怕堕落为恶,也要将这一切都尽数摧毁。
——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了,当初自己天真的话语。
【有许多人在笑着,我认为,那一定不会错的。】
为了人们而活、为了和人们一同过活、为了给人们留下未来,少女拔起剑,杀死了自己,时至今日,阿尔托莉雅不得不承认这里有着自我感动的成分,王者太高高在上了,哪怕她的心在热切跳动着,人们也只能看见她高处不胜寒的背影。
所以不列颠才会灭亡——被她名义上的孩子,莫德雷德所推翻。
在理想乡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设想铸成叛逆骑士之名的理由,但都不得其解,但如今,她心底却依稀有了答案。
如果在才诞生不到数年的,模仿她而诞生的人造人眼中,父王亲手打造的不列颠正如雾都伦敦般,是充斥着罪与罚的边狱之底呢?
如果她眼中倒映出的王者,正是这一切罪孽,一切悲哀的源头和载体呢?
那样的话,为了愤怒而拔剑就变得理所当然,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对她反抗并成功毁灭了‘地狱的行为表达愤慨?
正是出于这样的思考,阿尔托莉雅才能心平气和的和莫德雷德并肩而立,问出她内心的疑惑:
“呐,莫德雷德,你说……人类究竟是善还是恶呢?”
没有称呼我为卿?这样的称呼……
莫德雷德的手微微一紧,全身绷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凶恶和不耐烦:
“你是笨蛋吗?人类就是人类,是会根据当时的状况而选择为善或者为恶的一群畜牲啊。”
“……为什么?”
“因为要是衣食不足的话,什么礼仪什么仁义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说白了就只是稍微变得聪明一点的野兽而已!”似乎回忆起了过往,莫德雷德不由得激动起来,“在我看来其他人根本就无关重要,只要我是卓越的存在就行了!”
明明王为了国家付出这么多,明明王的智谋都无可挑剔……可是只需要简单的干旱和战火,那些愚蠢的人民就会丢掉廉耻心和道德,将恐惧揉成怒火洒向那位至高无上的王者……
“你讨厌人类吗?”
对于阿尔托莉雅直截了当的提问,莫德雷德也毫不退缩地肯定道:
“当然讨厌了。明明从不忘记怨恨,却会忘记受过的恩惠。只要是会对自己造成损失的事情,就算牺牲一切也要想方设法去避免。如果是事情不麻烦,他们就会做一些无聊的善行,但如果是很麻烦的事情,他们反而会对巨大的恶势力视而不见。总是在私利私欲的驱使下行动,一旦失败就把责任推给自己以外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值得守护的价值!”
就像在说“已经得出结论”似的,少女一口咬住煎饼,扭动脖颈,将馅肉撕扯下来,动作凌厉而颇具美感,宛如一头俊逸的狮子。
“真是个可悲的结论呢。”阿尔托莉雅低声呢喃,继续问道:“那么,生前的你之所以要叛逆,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吗?”
空气一瞬间凝固了,教堂内的烛光刹那止住,窗外影影绰绰的轮廓也固定不动,就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压力所桎梏,几乎窒息。
“……不是,对人类的认识和我的叛逆,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是想要借故讨伐我吗,亚瑟王。”
莫德雷德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杀意,恐怕要继续说下去的话,她就真的拔剑砍过来了。
“那么,关于叛逆的内容就先不说——但是也有许多跟着你一起走的人吧?”
当莫德雷德以为话题会打住的时候,阿尔托莉雅却毫不客气地继续推进了话题,大概是完全没料到还会继续被追问吧,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亚瑟王,被反叛的圣王,当着反叛头子的面,若无其事的询问她那场叛乱的细节?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她们明明都死了,谈论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不是还有许多对你怀抱着敬意、愿意拥立你为王的人吗?难道你也要蔑视他们吗?”
圣剑拔出,圣枪高举,恍惚间,莫德雷德看见全副武装的王者向她发起了冲锋,精神瞬间绷紧,几乎是下意识的,被叛逆者尊为王者的少女开口,言语如刀剑般回应:
“他们只是出于他们自身的理由,不得不把赌注押在我的身上。他们有向王发起叛逆的必要。我既不会对反抗我的人加以蔑视,也不会把支持我的人视为自己的同类。”
“你是要蔑视所有的人吗?”
“——我,是应该成为王的存在。王怎么能把人类当成同类呢?难道王只要跟人类一起哭泣一起欢笑,就可以挽救他们吗?根本没有这回事吧。所谓的王,是绝对不可以成为那样的存在的。”
面对传说中的亚瑟王,莫德雷德静静地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口吻说道。
面对肃穆的莫德雷德,阿尔托莉雅悄然屏息,在她圣青色的眼底,这道熟悉的身影,正与几位她曾相遇,相杀过的王者重合。
月色,庭院,王者,酒宴。
过往的记忆,促使阿尔托莉雅脱口而出:
“你——要施行怎样的王道?你要当的是恶王,还是善王?”
!!!
在理解了话语的同时,莫德雷德清楚地听见了血管流动的声音,以及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很清楚,这是一个绝对无法逃避的提问,因为阿尔托莉雅正在以圣王的身份,叩问另一位王者的内心。
——父王,认可了她。
莫德雷德的表情稍微有点扭曲了,甚至难以控制的流露出愤怒,然而这份感情并非朝着阿尔托莉雅,而是向着她自己,向着到了现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的,愚蠢的准王。
现在的自己正在为成为王而战斗。只要有机会向选定之剑发起挑战,自己就有绝对的自信把剑拔出来。
那么,我想成为怎样的王呢?
希望成为理想之王。希望当一个能保护好所有要保护的人的、得到所有人认同的王。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是不是应该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作为民众的理想象征般的王呢?还是说,应该当一个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不惜将所有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的贪欲之王?
要当理想之王一定会有窒息的感觉吧,当贪欲之王一定会遭到民众的怨恨吧。
莫德雷德茫然地眺望着窗外的街道,根据圣杯赋予的知识,这个国家至今还残留着被暴君支配的伤痕。
以扭曲的妄想施行暴政,让人们建起了毫无意义的奢华宫殿,结果,暴君就在叛乱中被讨伐而死了。自己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王——
那么,是不是像父王那样的殉于理想的完美之王更好呢?明明连父王也在半路上倒下了啊?
“……可恶。”
自己一直没有去正视的问题,现在却被自己所憎恶的对象摆在了眼前。
想要成为王——只是怀抱着这样一个单纯的憧憬,对于成为王之后的未来却没有任何的展望。
其他的王究竟有没有想过这一点呢?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暴君、明君或者昏君们,是否对自己统治的未来有过展望?
我的父王,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您究竟对自己所统治的国家怀抱着什么样期待呢。
“……明明被我亲手破坏了,还说什么未来啊。”
在阿尔托莉雅面前,莫德雷德忽然露出自嘲的笑容。的确,是亚瑟王把不列颠引向了和平,但彻底破坏了那一切的并非别人,正是自己。
要问最糟糕的是什么的话——自己至今都没有为那件事感到过后悔。
得不到任何人的承认,得不到任何人的关心,得不到任何人的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和平的世界非常美妙,为此赌上性命的人们也同样非常美妙。
但是,对于为这种美妙奉献出自己一切的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予哪怕一点点的感情呢?
自己甚至没有奢望能得到她的爱。最低限度,如果她能给予自己一点点的关注,稍微以视线追随一下自己的身影,光是那样就已经足够了啊。
“别说蠢话了,你一定不会满足的。你会无止境地索求她的爱,索求她的情,最后甚至索求王位,到头来也还是会把她的治世彻底摧毁的吧。”
那是源自心底的细语声,莫德雷德在感到焦躁的同时,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也许真的是这样吧——毕竟自己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爱。是甜蜜的东西,是苦涩的东西,是酸溜溜的东西,还是无味无臭的东西呢?
连爱都不知为何物的骑士,又怎么能大言不惭的在亚瑟王面前,宣告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王?
心头泛起苦涩,可当少女垂头丧气之前,一双手掌捧起了她的脸颊,逼着她扬起脑袋,与那双认真的圣青色眼眸对视。
“不要灰心,莫德雷德,回答不出来也没有关系的。”阿尔托莉雅一脸认真,对瞠目结舌的莫德雷德说道,“就好像今夜的题目一样,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完成它的。”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矛盾,阿尔托莉雅放下手,轻咳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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