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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驱散脑海中的疑惑,坚定地回答道:“我认得。”
那些衙所中的人把书信郑重地交给他之后,便转身离去。
他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封信笺,心中满怀着希冀。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脏也忍不住开始剧烈地发抖,仿佛预感到这封信将带给他不一样的消息。
隐隐的兴奋如潮水般盈满他的心头,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书信。
只见那字迹穹劲有力,笔锋游走间又不失秀丽之色,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有着独特的韵味,倒像是她的为人一样,潇洒大方,令他不禁看得入了神。
【岁末问安书】
【君如晤:】
【腊尽春回,新岁伊迩。寒梅着花,暗香徐来,愿君于斯时,祥宁康泰。】
【闻君萱堂欠安,吾心实忧。君母贤德,阖闾皆赞,今逢疾扰,君亦劳顿。然孝悌之感,通于神明,必佑慈亲早愈,再享安康之乐。】
【今逢新岁,愿君新岁平安,志业顺遂,心怀所念,皆有所成。待君母康复,君可无忧,再续雅谊,共赏春华。】
【书不尽怀,恭叩金安。】
【长夏亲笔】
【鹑火之岁,暮冬三十三年】
长夏?原来她叫长夏。
少年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似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驱散了他面庞上长久以来的阴霾。
这一年的新年,于他而言,宛如一场美好的梦境。
母亲的脸上也绽放出了久违的、更为深切的笑容。
母子二人围坐在暖烘烘的火炉旁,屋内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他们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随后一同将红薯放置在炉火余烬之中烘烤。
少年的声音清亮而温柔,宛如潺潺溪流,他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趣事一一倾吐,那些过往的回忆在这个新年里化作了最珍贵的故事,温暖着彼此的心田。
母亲终究是身体孱弱,久坐之后便觉疲惫不堪,回房歇息去了,最后只剩下少年独自一人守在火炉边。
此时,天边骤然亮起了绚烂的烟火,五彩斑斓的光芒将夜空装点得如梦如幻。
紧接着,他听到了门外隔壁邻居家小孩们欢快的呼喊声,他们正串门相约着一起去放烟火,那充满童真的欢声笑语仿佛具有感染力,让少年的心中也涌起一丝别样的情愫。
他轻轻起身,为母亲仔细地掩上被子,确保她不会着凉,而后又缓缓坐回火塘边。带着无比的珍视,他再次拿出那封少女所写的书信。
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他的笑容再次在唇角荡漾开来,那笑容里蕴含着的暖意仿佛化作了无尽的力量,丝丝缕缕地遍布他的全身,让他在这寒夜中也不再感到孤单与无助。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的生活渐渐有了变化。
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多,宛如阴霾散去后的晴空,越发灿烂。
身边的朋友也多了起来,他的聪慧头脑开始展露锋芒。
有时,面对那些纷繁复杂的账面,他总能以惊人的速度理清头绪,将账目打理得井井有条。
而在店铺之中,即便是面对难缠的客人,他也能凭着那伶牙俐齿、三寸不烂之舌巧妙应对,轻松化解矛盾与纷争。
一时间,日子如同顺畅流淌的河流,平静而安稳地向前推进着。
然而,在少年的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份炽热的憧憬。
他深知,自己总有一天会踏上前往妖都的路途,去见她,亲自跟她说声谢谢。
可是,命运的轨迹却陡然转向,好景不长。
一个寻常的日子,他家那原本宁静的小院里,突然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衣着华贵,举止间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这些人来自妖都之中赫赫有名、有权有势的大家族——覃修氏。
而令人震惊的是,他的母亲竟然是覃修氏的一个庶女。这个消息仿若一道晴天霹雳,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响,瞬间将他这些日子以来好不容易编织起来的美好梦境无情地捣碎。
自得知真相后,母亲的病情便如失去刹车控制的马车,急转直下,最终还是没能熬过病魔的侵袭,病重离世。
临终之际,母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那双手干枯而冰冷,却依然不肯松开。
随后,她缓缓地将他的手交到一旁站着的老妇人手中,眼神中满是无奈与不舍。
明明正值夏日,阳光热烈地洒在大地上,可他却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又被黑暗的深渊所吞噬,周身的温暖被彻骨的寒冷取代。
母亲匆匆下葬,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他甚至来不及好好道别,就已经被人强行安排在了覃修氏的货车上。
货车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货物,他蜷缩在其中一个狭小的角落里,手中紧紧握着母亲唯一的遗物,整个人就像一件被随意搁置的货物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覃修氏家大业大,族中规矩森严,嫡出子弟掌控着家族的大权,风光无限,而庶出之人却地位低下,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少得可怜。
他曾满怀希冀地憧憬着来到妖都,想象着与恩人重逢的画面,期待着在那片繁华之地开启新的生活。
然而,现实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所有的幻想都击得粉碎。
他此刻还穿着孝服,因多日的守灵与哀伤,眼下青黑一片,宛如浓重的墨渍。
长期的营养不良致使他身形有些偏瘦,弱不禁风。他满脸都是迷茫之色,踏入妖都土地的那一刻,心中的孤独与哀伤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深切地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仿佛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儿,独自徘徊在这陌生而冷漠的繁华之中。
覃修氏的当家主母,乃是一位行事果敢、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即便知晓他的母亲不过是家族中的庶出之女,且他自身身份也因母亲的隐秘过往而显得有些来历不明,却也并未仗势欺人,刻意为难于他。
那带他来妖都的老妇人,迈着略显迟缓却沉稳的步伐,将他领到了家族府邸的一间后院。
环顾四周,只见这院落略显偏僻,角落里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了斑驳的青苔,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冷落。
老妇人微微皱眉,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咳咳,环境有些差,明日就会有人过来打扫了。”言罢,她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与期许。
他身形单薄,肩头仅挂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布袋,那便是他如今的全部家当。
然而,他并未因这简陋的居所而面露沮丧之色,嘴角反而轻轻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中透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从容与淡定,轻声说道:“多谢嬷嬷。”那声音清澈温和,如春风拂面,带着丝丝感激之意。
老嬷嬷听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再次仔细地看了眼他,心中暗自思忖:这少年虽出身低微,却不失礼数与教养,倒也算会来事儿的。
她微微点头,似是对他有了些许认可,缓声道:“今天天色已晚,你早点休息。”说罢,便转身缓缓离去,只留下少年独自一人站在这略显萧瑟的后院之中,而他的未来,亦如这未知的庭院一般,充满了迷茫与变数。
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一直追随着老嬷嬷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完全消失在蜿蜒的回廊尽头,他脸上那原本勉强维持的笑容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踏入这方庭院,仿若一脚踩进了被时光尘封的废墟。
四周院墙爬满了斑驳的苔藓,如一片片形状怪异的疮疤,无声诉说着往昔的荒凉。地面的砖石缝隙里,野草肆意丛生,它们在风中凌乱地摇曳,似是在欢呼对这片领地的占领。
那曾经的小径,如今已被厚厚的落叶与尘土掩埋,难觅踪迹,只在偶尔风起时,才能透过飞舞的碎屑,隐约窥见底下那残损的石板。
角落里,一只破旧的水缸歪倒在地,缸身布满裂痕,仿佛一位重伤倒地的老者,干涸的缸底积着些腐朽的树叶与杂物,散发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园中几株树木,枝叶凋零,干枯的树枝扭曲着指向天空,似是在发出无声的哀号。
树下,一些不知名的藤蔓植物相互缠绕,纠结成一团乱麻,上面还挂着些早已干瘪的果实,在风中晃荡,摇摇欲坠。而原先应是花坛之处,如今只剩下几截残垣断壁,破碎的砖石散落其间,几株野花从石缝中艰难地探出头来,却也显得病恹恹的,毫无生机。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推门。
门轴发出一阵“嘎吱”的刺耳声响,仿佛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在艰难地喘息,抖落的灰尘瞬间弥漫在他的头顶四周,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灰白的薄纱。
踏入室内,简陋的景象更是令人心生酸楚。
没有像样的床榻,仅仅只有几根宽窄不一的木板随意丢弃在地上,一张小方桌倾翻在角落,像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椅子也是坏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歪歪斜斜地倒在一旁。
屋内唯有两个小窗,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却也难掩这一室的凄清。
好在抬头望去,天顶的瓦片尚算完整,没有破损之处,这也算是这破败之地唯一的一丝慰藉了。
他轻轻放下肩头那仅有的布袋,将里面仅有的两套衣服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一旁,随后便默默地开始洒扫起来。
他的动作轻盈而有序,从墙角到窗边,从地面到窗台,每一处灰尘都不放过。
当日薄西山,那金黄璀璨的夕阳如同一把金色的利刃,顺着他擦得锃亮的窗棂缝隙缓缓透进屋内。
刹那间,原本昏暗的屋内被这温暖的光线填满,干净而舒适。
他将那几块木板仔细地拼凑在一起,搭成了一张简易的小床,又不辞辛劳地四处寻觅,找来了一些干净的稻草均匀地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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