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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里没有火。”萨拉的护卫达达里奥愤怒地说道，“一定是那个该死的毒妇做的。”60;62; 坐在床上，萨拉用毛巾裹住身体，正在擦头发，听到达达里奥的话，却不由得莞尔一笑。60;62; 她又想起了刚刚的场景，那个泼水的侍女在法斯特拉达面前被斩下了头颅，然后那王后面对手持染血弯刀走来的萨拉，居然被吓得大哭起来。60;62; 本来是想找回场子，反而丢了更大的面子，未免有些好笑。60;62; 但这是她自找的，明明是王后邀请她谈话，明明别的男侍从都可以入内，偏偏她带的护卫就不行，硬是将她晾在冰冷的公园中晾了半个小时。60;62; 甚至最后萨拉离开的时候，还假装不小心，将一盆“洗脚水”泼到了萨拉的身上，狠狠为王后出了一口恶气。60;62; 不过她们没有想到，萨拉不是那些甘受侮辱的普通贵妇，她们更没有想到，萨拉一介女流居然能将一柄弯刀带进城堡。60;62; “萨拉夫人，您先盖好被子，别着凉，我去弄点柴火来。”达达里奥躬身对萨拉说道。60;62; “去吧，小心点。”萨拉无所谓地躺到了床上。60;62; 奇怪的是，她明明没感觉到很累的，但莫名其妙地，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60;62; 不知道睡了多久，萨拉感觉浑身发热，身体酸痛无比，她勉强睁开眼，却见房间中的炉火依旧没有升起来，而去取柴火的达达里奥不见踪迹。60;62; “达达里奥？”喉间沙哑的声音一出，萨拉都以为是别人在讲话，“达达里奥，我需要水。”60;62; 黑暗的房间中没有任何应答。60;62; 萨拉撑着床板想要站起，却怎么都没有力气，身体忽冷忽热，大脑更是一片混乱，但多年的刀锋跳舞，让她迅速明白了情况。60;62; 达达里奥恐怕短时间内甚至永远回不来了。60;62; 但不要紧，萨拉知道还有丕平，他见不到自己，肯定是要来寻找的，只要忍一忍，再捱一段时间，就好了，就好了。60;62; 躲在单薄的被子中，萨拉在忽梦忽醒间等待着。60;62; “丕平，丕平……”60;62; “丕平。”躺坐在王座上，查理突然说了一句，“你很恨我对吗？”60;62; 空旷的大殿中，唯有火炉冒出熊熊的火光，暗风吹来，让火盆中的火焰都开始摇动。60;62; 将查理扶到王座上坐下后，丕平此刻正在一旁，想给查理倒一杯水来醒酒。60;62; 听到此言，丕平倒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便又直起身：“您是我的父亲，我怎么敢恨您呢？”60;62; “你说是不敢，而不是不恨，哪怕是一个寻常的法兰克人，遭到了这些，都未免会恨我。”查理拍着王座的扶手，语气中带了一丝醉意，“你要说不恨，谁相信呢？”60;62; 丕平微笑转身，将水递给了查理：“谁让我是一个加洛林呢？”60;62; 查理哈哈大笑，随后便仔细打量了一遍这个身体佝偻的青年，他气宇轩昂，不像安东尼留了一层厚厚的络腮胡，他只是在下巴和嘴唇下留了一层短短的胡须。60;62; “你的母亲为你取名丕平，实在是一个重担啊。”60;62; “这是母亲的期许，而我也想配得上丕平这个名字。”60;62; 查理冷哼了一声：“这个名字的主人将他的君主赶下了王座，关入了修道院中，篡夺了他的位置，难道你也要这么做吗？”60;62; 不紧不慢地站到查理的面前，丕平毫不怯懦地对视查理的双眼：“墨洛温的君主们，我素来敬仰，但天父的旨意让祖父作出了这一决定，那么假如有一天，天父也要我这么做的话，我同样会这么做。”60;62; 面对父亲带着杀意的目光，丕平从容不迫地好似在自家花园中闲逛。60;62; “为了王座，你可以将你的父亲关入修道院吗？”双眼瞪圆，查理嗜人一般死死盯着丕平。60;62; 丕平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挺直了腰杆注视查理的眼睛：“您是天父选定的王者，我相信不会有那一天的。”60;62; “砰！”查理重重一巴掌拍在了王座扶手上，却没有继续说任何话。60;62; 走廊上仆役的走动声通过木板传达到房间内，房间中的尘埃在震动中飞舞，不管是丕平长袍边缘的金丝还是查理头顶王冠上的红蓝宝石都在反射跳动的火光。60;62; 不管是查理还是丕平，两人的脸都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若隐若现。60;62; “哈哈哈哈哈。”60;62; 查理豪放地大笑打破了这一沉默：“这才像我的儿子，这才像我的儿子！不愧是我查理的孩子，不愧是加洛林人！”60;62; 丕平的脸上同样绽放出了淡淡的微笑。60;62; “好好好。”站起身，查理走到火炉边拨旺了火焰，“那我问你，假如有一天，你成为了法兰克之王，面对如今之局势，你会怎么做？”60;62; “我会先放松塞纳河一带对贵族的改革，甚至给予一定的优待，转而将政策和改革集中在一地。”这些事情，丕平平日里思考得太多，以至于没怎么想便能娓娓道来，“我会将主要精力集中在莱茵河两岸，若要王权集中于君主之手，并非朝夕之事，今日削一爵，明日削五爵，我愈强而敌愈弱，百年后，整个法兰克自然能牢牢掌握。”60;62; 冷哼一声，查理继续说道：“那我再问你，假如你是法兰克之王，下面的贵族们都反对你的妻子，因为她是异教徒，不承认你们的儿子，你又该如何做呢？”60;62; 丕平思忖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说道：“我向来认为，天父有理，定然能在万事万物中体现真理，在和异教徒的争论中，难不成天父绝对正确的真理还争不过那些歪理邪说吗？60;62; 只要不准私斗，我反觉得有异教徒是好事，他们就像一面镜子，理越辩越明，天父的道便能更加清晰，至于他们不承认我的孩子……加洛林的孩子不需要他们的承认！”60;62; 轻抚扶手，查理目光灼灼：“但这样的内耗太大了，假如换一个妻子呢，比如，我知道你喜爱那个女人，但让她作为情人又如何？难不成我就喜欢法斯特拉达了吗？不照样和她生了孩子？”60;62; 丕平则缓缓摇头：“父亲，萨拉的身后，是柏柏尔人和唐人工匠，是那些扎根在伊比利亚土地上的星月教会，这些人虽然在未来是要被铲除的，但现在他们依旧是我坚实的支持者，一旦失去了他们的支持，我将坠入深渊。”60;62; “法兰克人也是你坚实的支持者。”60;62; “真的吗？我不信。”60;62;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但这次是由一个从侧门小跑进来的侍从打破了僵局。60;62; 他先是告了一声罪，随后伏在查理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查理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瞟了一眼丕平，对那侍从道：“你们自己处理。”60;62; 经过刚刚的言语对峙，查理的脸色渐渐缓和，此刻说话甚至有些懒洋洋的：“你怀疑我趁机夺你的权？”60;62; “只是不想伊比利亚再一次落入沙漠牧民们的手中，我们无法一次面对三个敌人。”丕平滴水不漏地回答道，“我并不代表他们的利益，但现在他们的存在反倒能反哺我们，您也知道地中海的贸易被撒拉逊人垄断了，唐务改革需要商品与金属，伊比利亚正是一个好的通道，或许我们能重现罗马的辉煌呢。”60;62; 长叹了一口气，查理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才揉着太阳穴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提议，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正统的法兰克妻子，一个奥斯特拉西亚人，她会嫁给你。60;62; 只要你说一个是，那你的那个萨拉，我既不承认她是你的妻子但也不否认，不再针对她和你，并封你为西哥特国王，别担心，我在教宗的面前立下遗嘱，在我死后，由你继承法兰克王国！”60;62; 缓缓抬头，查理注视丕平的眼睛，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觉得如何？”60;62; 丕平没有说话。60;62; 查理站起伸了个懒腰：“你今晚可以回去，或者就在这里睡下，咱们父子俩说说话，你可以明天早上告诉我决定，不急。”60;62; “那……”丕平的脑海中闪过了萨拉和一众兄弟的影子，“那我便在此处睡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