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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木制堡寨目前只修建了一个,还是根据冯森的军营改造的,剩下的冯森估计要修建三个左右,守护在于尔岑四角,每个堡寨大概能装个二三百人,从堡寨的箭楼到于尔岑的新城墙之间有索桥相连。
冯森所部现在大部分都回到了于尔岑,而之前用来哄骗乌达的空营帐,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变成了伤兵的兵营,当然由于此战中离谱的战损比,躺在伤兵营中的,大多数都是撒克逊人的伤兵。
早晨的一阵细雨后,盘桓多日的阴云终于从于尔岑的上空消失,浑浊的阳光划开了云层,将寒暖照向了人间。
踏在白色的帐篷之间,吉塞拉背着一个药箱,低着头快速地通过,作为医疗队的副队正,吉塞拉每天都得在后方清洗绷带和煎制草药。
但这是她第一次来伤兵营,在冯森的建议下,康德贞勉强答应了吉塞拉的请求,让她到伤兵营中亲手为伤兵们换药和清创。
这里的景象还是让吉塞拉有些难以接受,虽然小的时候见多了血腥与厮杀,但吉塞拉从十一二岁起就跟着嬷嬷们在修道院修习,偶尔种种田,实在是简易恬淡的生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多少让吉塞拉产生了些许不适。
走在伤兵营的过道中,吉塞拉向着两边张望,除了神色匆匆的医疗队卫生兵,站在一排排的帐篷前,大多都是负责打扫卫生的奴隶和包衣。
有时候风吹起了帐篷的帘子,露出了其中的场景的一角,一张张的稻草床上,倒着一个个伤兵,稻草与地面上都是血,跳蚤和小虫在化脓的伤口上来回飞舞蹦跳。
这不是冯森虐待他们,而是现在这个条件,难道还要给他们酒精消毒加青霉素吗?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只是给医疗队卫生兵练手的耗材罢了。
冯森并没有给这群卫生兵传授什么高深的医学知识,基本就是三板斧:绷带、夹板、沸水消毒,这就已经足够将死亡率降到一个很低的程度了。
走在路上,借着和煦的阳光,吉塞拉向着帐篷内瞧去,只见一个又一个伤兵正躺在帐篷中辗转反侧,痛苦吟哦。
伤兵们有躺着不动的,但大多数还是仍在时不时地抽搐,十几个奴隶和包衣臭着脸,拿着扫帚挨个给帐篷打扫卫生,铲去屎尿。
唉,为什么要有战争呢?吉塞拉忍不住叹息,天父来到人间叫人们动刀兵,是因为天父的大爱超越了父母朋友亲人间的小爱,这种大爱必然会让一些只看得见小爱的人拿起刀兵来反对天父。
吉塞拉知道,刀兵无可避免,可是真当刀兵落到她的眼前时,她又会为了这些刀兵下的受难者而感到悲怜,看到他们的熟悉的装束和脸庞,吉塞拉总能想到她从前的朋友与亲人,虽然她在十岁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路过一个帐篷,正巧一个伤兵拄着拐掀开门帘出来,一股子扑鼻的汗臭和血腥臭便化作一股恶风迎面扑来,这股子带着热气的恶风几乎要将吉塞拉冲晕过去。
忍着呕吐的欲望快速避让到另外一边,吉塞拉又往前走了两步,便又看见帐篷里面伸出了一条手臂,她先是整个人一颤,随后轻轻出了一口气。
压住了恶心感,吉塞拉又探出半个身子往里看,果然,那是个由于发热晕倒的撒克逊士兵,他由于在睡梦中不断地挣扎不小心摔下了床,从他被褥下面露出了一截裹着夹板的伤腿,那伤腿上缠绕着粗麻绳,吊在床边的一个木支架上。
站在那个摔下床的士兵面前踌躇了两秒,吉塞拉叫来了两个包衣奴隶,将那个士兵扶上了床,虽然他是异教徒,但他说不定只是迷途的羔羊,生命永远是可贵的。
看着他手臂上肮脏的绷带,吉塞拉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药箱,拿出了小刀,开始她之前练习了无数遍的拆绷带。
烧起一壶开水,吉塞拉细心地拆下了那人手臂上的伤口,并用开水烫过的小刀划开了那人伤口上的脓包,将黄绿色的脓水引出,再拿一块热毛巾擦去脏污,并重新系上新绷带即可。
完成了这一系列工作,吉塞拉坐在床前,看着这个年近半百的老兵,忍不住有些叹息,她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愿天父保佑您,可怜的迷途羔羊,你的灵……”
“吉塞拉?”一个沙哑的声音打断了吉塞拉的祈祷。
吉塞拉猛地睁开了眼,看向这个中年大胡子的士兵。
“吉塞拉,是你吗?”那个大胡子的士兵有点惊喜地问道。
34;你,你是谁?34;吉塞拉站起身,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大胡子,“我不叫吉塞拉,我是这附近的修女,教名波恩娜。”
“你可别想蒙我了。”那个大胡子强行撑着精神,大声地说道,“我见过你,吉塞拉,哪怕我们二十年没见,我都认得出你,我可是萨克森最好的猎手,什么人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大胡子的那句最好的猎手终于让吉塞拉想了起来:“阿布舅舅,你是阿布舅舅?”
阿布·萨米,曾经是盎格利亚最著名的猎手,同时还是一个猎人自治村落的领袖,他是吉塞拉母亲的表哥,他的女儿则嫁给了维杜金德的儿子,也就是吉塞拉的哥哥。
在吉塞拉小的时候,因为维杜金德要带着阿尔比恩四处拉投资,没时间照顾他,曾经在阿布家寄养了整整一年,那是吉塞拉童年时光中最幸福的一段时间。
但是,自从吉塞拉被修道院的嬷嬷救下以来,她就再也没见过她最喜欢的阿布舅舅。
也许现在的吉塞拉不肯承认,但那时的吉塞拉无比地希望阿布舅舅能够找到她,将她从这个可怕的高墙大院中解救出来。
虽然她感谢嬷嬷和教士们将她从那场可怕的灾难中拯救出来,但她曾经也是一个如同阿多尔一样活泼的小姑娘,被每日无尽的祈祷与诵经所包裹。
在了解到她身份后,近乎于软禁的生活她过了整整九年,从少年时期最青春的那段时间,她全部都献给了神明。
可她等了三年三年又三年,等来的,只有维杜金德的信使要求她还俗,并且嫁给阿尔比恩,只是为了笼络这位因为族人伤亡殆尽而失望悲伤的亲信,甚至试图强行将她从修道院抢出来。
和修女嬷嬷们一起打退了的维杜金德雇来的劫匪的时刻,那才是吉塞拉真正皈依的时刻,但在那之前,她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来解救自己。
“当然是我,小金球,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看看你,已经这么大了,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我的膝盖高。”阿布的眼眶居然有些发红。
“我,我……”看着眼前的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兵,吉塞拉实在无法将其与她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猎手联系在一起,“我皈依了天父教,一直在修道院里。”
“好,好。”阿布舅舅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喜悦,虽然他发烧发得有些神志不清,但口中的话语却如同滔滔不绝的流水一般,仿佛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全部说出来。
“当初我听说维杜金德那个混蛋放任你被土匪劫走时,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谢天谢地,你居然被那些羊倌教的人救下了。虽然我很讨厌他们,但他们确实做了一件大好事。
维杜金德告诉我说,你被囚禁在修道院里,却不肯告诉我是哪个修道院,他记恨我打歪了他的鼻子,但我觉得这是他应得的,他要和丹麦人联姻,不得不放弃你们,这个该死的维杜金德,咳咳。
我一直在找你,吉塞拉,我找了你二十年,我一直都后悔让维杜金德那个混蛋……咳咳,咳嗯。”
说到一半,阿布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一旁的吉塞拉张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回忆与现实,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回。
她慌张地站起了身,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阿布舅舅说话,悲伤吗?喜悦吗?或许都有,但或许都不是。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赶走那些该死的法兰克人,如果不是他们,你现在应该已经结了婚,我都能和你的儿子女儿在一起玩了,我会称呼他们叫小小金球,我可以带他们去狩猎……”阿布的胸膛开始起伏,“都是法兰克人害的,我一定要赶走他们,但我不愿意和维杜金德一起干,他是个畜生,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在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后,阿布又努力地抬起头看向吉塞拉:“你呢,小金球,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吉塞拉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阿布的眼睛看向了帐篷的顶上,“你加入了汉堡伯爵的军队对吗?哈,冯,我知道他叫冯,谁能想到沃登居然也在庇护他,居然赐予他操纵洪水的力量,你待在他的身边,绝对比待在维杜金德身边要安全。”
“阿,阿,我,我得走了。”吉塞拉慌乱地站起身,差点打翻了旁边陶罐里的热水,“我还有些病人要医治,我得走了。”
“吉塞拉。”阿布没有看吉塞拉,双眼注视着上方,“我们这群男人为了自己的野心与贪婪,无数次将无辜的你们拉入了深渊,这并非我们的本意,但我们绝对负有责任,对不起,吉塞拉,对不起。”
吉塞拉感觉有一双手锁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近乎于无法呼吸。
“我祈求你能原谅我,吉塞拉,我祈求你!”
他说的真的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他只是编出一个由头来骗自己?或许他不来找自己是因为根本没找过自己?或许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保住性命?
无数的话语仿佛凭空出现在吉塞拉的大脑中,那段被土匪奴役,被教士软禁,绝望地从小窗看着外面的天空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吉塞拉想拥抱阿布,又害怕拥抱阿布。
经过了过往的种种,吉塞拉最害怕的事,就是自己会再次相信任何言而无信的异教徒。
“不,不……”记忆的洪流冲刷着吉塞拉的大脑,“我一直以为你,以为你……”
一边说着,吉塞拉一边踉跄着后退,在退到帐篷边的时候,她突然转身逃出了帐篷,在帐篷间飞速地奔跑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刚刚所见的现实。
可跑着跑着,她的速度却又慢了下来,她好像看到了一双失望的眼睛,一双望着她离去背影的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睛。
吉塞拉停住了脚步,为什么她要逃跑?难不成阿布来救她,她就不会皈依天父?那样,将天父的大爱又放在何处?
这是天父给她的考验——大爱与小爱间的考验。
她转过身,她要在天父和亲人间做出一个选择,她要证明她的虔诚,她要证明她的大爱超越了亲人间的小爱,这是天父赋予她的职责。
板着脸,鼓起勇气,吉塞拉沿着原路返回,重新走回到了阿布的床前。
“阿布!”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之前滔滔不绝的阿布却没有半分声响,她整个人都仿佛弹跳了一下,但仔细看去,阿布的胸口仍在微微起伏,应该是睡着了。
吉塞拉心中的那股子气也仿佛随着阿布的睡去而离开了。
她颓唐地坐在一旁的椅子,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舅舅活下来,不应该很好吗?为什么她会这样奇怪?天父啊,求求您为您的羔羊解解惑吧。
突然,一道奇异的闪光一闪而过,吉塞拉疑惑地抬起头,走到了床边,不知何时,阿布的手中死死地握着一个奇怪的小东西。
那是一把匕首,一把生锈断裂只剩半截的匕首,但吉塞拉却对这把匕首无比地熟悉。
“阿布舅舅,这把匕首能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的小金球还太小了,可容易伤到自己了,等你成年了,我再送给你,好不好?”
“好!我们拉钩。”
泪水从吉塞拉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阿布那张苍老的脸上。
唉,为什么会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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