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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光彩。
他真的是跪在地上的。
哪怕擂台下有太多看客。
哪怕擂台上仅有他一个人。
他跪在地上，却挺着胸膛，似乎不惧让围观的弟子看到他的模样。
李南石看到，他的身旁摆着一柄碎裂的折扇。
那是他父皇送给他唯一的礼物，也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碎屑之中，依稀能见到那条本该横贯扇面的游龙。
李南石只觉得喉咙发涩。
明明他已经来到了姬仙的面前，却不知该如何先行开口。
是要先行安慰他，还是直接带他离开，免去跪地示人之辱？
“姬仙……”他慢慢走近，又缓缓开口。
姬仙的身子清晰可见的一颤。
他当然能听出那是谁的声音。
于是他缓缓扭了扭头，看向了那个自己还算熟悉的师弟。
“你，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理了理自己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面上浮出一抹笑容，问道。
他侧过了身子，李南石也见到了他胸口浸染鲜血的刀痕：
“先回去，让我给你包扎一下？”
“别别别。”
姬仙有些吃力的摆了摆手，但这似乎扯到了胸口上的刀伤，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虽然有些疼，但是服过止血丹了，不碍事。我得在这跪上一天，不然就失信于人了。”
“你和谁打的赌注？”李南石抿了抿双唇，半晌才开口。
“刘涛呗。”姬仙说起来，还狠狠呸了一口，“妈的，这犊子下手还真重。等我哪天聚灵了，非得再跟他打一次，好好找回场子。”
“他聚灵境，你干嘛还要跟他怄气？”李南石叹了口气，问。
姬仙的眸光却忽地黯淡下来，小声道：“他将修为压到开府境跟我比试的……不然我才不跟他打。”
尽管如此，结局却仍旧未有变数。
那胸膛的血痕，是他惨败的证明。
“你们怎么吵起来的？”李南石问。
“这犊子见我扇子名贵，非要夺过去，我不给，他就辱我父母辱我大武！”姬仙冷哼一声，愤然道，“呸，我就是毁了这扇子，也不会给他。”
虽然这柄折扇是被刘涛的刀一分为二的。
李南石双眉皱地更紧了。
姬仙只当刘涛是想要抢夺他那昂贵地扇子，李南石却明白事情不可能如此简单。
刘涛是一个为了得到岛中长老赏识，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吸引他们目光的人。
一把对修行者而言无关紧要的折扇，根本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只能是冲着姬仙本人来的。
想到刘涛被罗烟收入门下，李南石不难猜出他究竟是经过谁的授意。
“那你就在这里跪一天？伤这么重，你能撑到那个时候么。”他见姬仙还能勉强与他说说笑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赌注是要跪一天，那我便跪一天。差一分，差一秒都算不得一天。”
“别这么执拗，没什么人会在乎你到底有没有跪一整天……”
“我在乎就够了。”姬仙并不认同李南石的话，“我身为武朝皇子，与人比武败落已然失了皇室面子，又怎能再失信于人。”
姬仙面上尽是坚毅，想必是已经下定了履行赌约的决心。
他不太想让李南石再呆在这里，便劝道：“再说了，我要真现在就走了，那这几个时辰岂不是白跪了？行了啊，你少废话，你帮我去藏经殿内勤请个假，说我因伤在身难以履职。”
无奈之下，李南石只得叹气点头，先行下了擂台。
他先是与诸多围观弟子悄声交谈，将他们暂时劝退，才踏着飞剑前往了藏经殿。
被人目视下跪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也只能适当帮姬仙缓解一下压力。
在他为姬仙请假告退的时候，藏经殿的内勤弟子显然是对此有所了解，并未多加设置阻碍。
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表示了。
毕竟不论是姬仙或者刘涛，对他们这些依然在岛中修行多年的弟子而言，都只是认识不久的师弟而已。
谈不上有多熟悉，也就谈不上什么关心。
待出了藏经殿后，李南石竟是先见到了钟铃。
站在升仙台旁愁眉不展的她，看起来也颇为狼狈，她制式的白袍有些许烧焦的痕迹，显然也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李南石猜想，那或许是白唐身上的火焰造成的。
“师兄！”钟铃见到了李南石，连忙挥了挥手，那眸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白唐找你事了？”李南石皱眉问。
“师兄怎么知道？”钟铃惊疑道，不过也没多在意，“我也不想和他打啊……谁让他忽然没事找事的。”
“他怎么了？”
“本来我在深水幽牢值守的好好的，结果他忽然跟一个人换了内勤职务，就要来挑衅我。”钟铃那本来小曲的恼怒又生，越说越气，“我不理他，他偏要和我打，然后……我们就在幽牢打起来了。”
“他现在人呢？”
看钟铃这副虽然颇为狼狈，却气定神闲的模样，白唐应该没在她身上占多大便宜。
“他根本打不过我嘛，打到一半的时候，有其他值守师兄过来了。因为岛中不许随意私斗，他们问清楚情况后就把他关到牢房里了，让我来炼丹殿购置些丹药，恢复一下伤势。”
钟铃叙述着前半段的时候，还有些小得意。
但说到后半段时，却刻意放缓语气，颇有几分楚楚可怜。
“师兄你看嘛，我手腕都被烧伤了。”她说着，还露出那皓白手腕。
白皙肌肤上果然有一片褐红烙印，显得触目惊心。
李南石瞧着钟铃手腕烧伤处，心中烦闷增生：“师妹，你有足够的宗门贡献兑换丹药吗？”
钟铃方才的愁眉不展，正是因于此：“我才刚来没多久，怎么可能有呀……”
李南石掏出一瓶极品聚灵丹，交给钟铃，吩咐道：“这是极品聚灵丹，你拿去换点疗伤丹药，然后早些回青竹岛歇息。明日清晨我再与姬仙一同回去。”
“师弟他也跟人起冲突了？”钟铃睁大眸子，也察觉出事情怪异。
李南石稍稍点头：“具体的先别问了，待我明日回去了再作商议。你记得跟师傅说明一下情况。”
钟铃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瓶，看向李南石的美眸下暗含担忧：
“师弟他……没什么事情吧？”
“没事儿，他好着呢，有说有笑的。”李南石笑着说道，“先不与你多说了，我得再去看看他。”
说罢，也不等钟铃回复，便直接踏着飞剑离去。
虽然在先前言语之中，姬仙总以一副淡然笑意面对他，显得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但李南石却根本放不下心来。
因为他还算清楚，姬仙是个怎样的人。
展露天资时，他会因为丢人而钻进轿子闭不见人。
登上木筏时，他会因为被抓现行而傲娇嘴硬。
遇到邪魔时，他会因为退居人后而感到惭愧悔恨。
他根本就是一个薄脸皮的人啊。
哪怕他再怎么笑脸相待，又怎么可能真的毫不在乎？
他，也有自己的骄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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