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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我对面，缓缓开口“苏小姐，您母亲的病，现在已经到了整个病程的后期，身体特别虚弱。前几天又发高烧了，打好几天吊瓶都退不下去。监狱里环境不好，也没有特殊病房，非常不利于她的健康。监狱开会研究过，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希望你们家属能给她办理监外执行，带她出去接受治疗。”
女狱警素面朝天，扎一个马尾辫，说话时，中气十足。话里的意思很明确，是要我表态，把周芸接出去。
她说完，便等着我回答。
我捧着茶杯，天很热，皮肤上粘粘的，出了层细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总感觉肚子里特别冷，特别想喝点开水。
滚热的开水从舌尖滚进食道，女狱警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我仰着头，咕嘟嘟喝完一整杯热水，烫得胸口生疼。
放下杯子，我问她“请问，您怎么称呼”
“哦，我姓黄，是海城四监的监狱长，你可以叫我黄阿姨。”她的表情倒是随和。
我想了想，说“黄监狱长，您想听听我的故事吗”我没有叫她黄阿姨，不想跟陌生人套近乎，总感觉一旦那样叫，就有种奴颜媚骨的下贱相。
那样的事，我在红夜做了太多，在外面，我不想做了。
黄监狱长看我的脸色慢慢变得温和，她点头，说“可以呀。”
我深吸一口气，这个故事，要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对了，就从我打着赤脚，从许县跑出来的时候，开始讲吧
8岁那年，大年三十晚上，北方小城大禹州，许县，漫天飞雪。
一个几乎快该进棺材的老头儿，把手伸进了我的裤子里。我吓得浑身哆嗦，拼了最大的力气推开他，跑回家去。
舅舅见我一副害怕慌张的模样，拧着我的耳朵，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事情跟他讲了，全家人却很神奇地高兴起来。
姑婆拄着拐杖就出了门，好久都没有回来。我趁舅舅没注意，跑出去，恰听到姑婆正在跟那老头儿讨价还价，说只要他能给五千块钱，就把我送给那老头儿做媳妇儿。
舅舅发现我跑了，就出来追我。
天上风雪凛冽，地上的积雪，几乎没到脚踝。我跑丢了鞋，赤着脚，一会儿大路，一会儿小路，一直跑，一直跑，绊倒了就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积雪。早就看不到舅舅追我，但是，我却不敢停。
我连惊带吓地一路跑到了许县的小火车站，两只脚冻得通红。
听说，我的妈妈，在全国最富裕的城市海城。
我想买张车票去找她，可是我没有钱。
我光着脚，冻得哆哆嗦嗦，在候车室里转悠。一个笑得很慈善的奶奶，对我说，她刚好要去海城，可以带我一起去。
我千恩万谢，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
也许，我不该那么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但是，当时的我，身处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她就是黑暗中的一道微光，即便走过去，会见到地狱，我也要冒险一试。
一天一夜的火车过后，海城我是到了，却被领进了一家姓苏的人家里。
他们当着我的面儿交了钱，那个奶奶指着周芸对我说“她就是你妈妈，快叫妈妈”
那时我才8岁，不懂什么是拐卖，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她。那声妈妈，始终没叫出口。
周芸摸摸我的头“这丫头太瘦了，几岁能生孩子呀”这话，她是对那奶奶说的。
老奶奶掐掐手指“现在孩子都早熟，十二三岁初潮就来了，来月事就能生孩子。你要想早抱孙子，就买激素给她吃，说不定明年就能给你抱个大胖孙子”
两人说完，就高兴地哈哈大笑，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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