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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八年,五月,丰州
自?延军收复此地之后,徐洪留下了四千步军镇守他预料到,一旦金军从襄汉战场上回来,必然进攻麟府路,而丰州当其冲,所以他派自己的得力干将彭杲主持丰州防务
丰州地,城也,但是在麟府路这一地区,受地形的限制,城池都不的模样,叫城堡合适丰州城依山而建,虽不广大,但极坚固,这里曾经是宋军对抗夏军和辽军的桥头堡,生过多次大战
此时,烈日当头,那城上,士兵们挥汉如雨因为多次兵祸而崩坏的城墙已经修复,敌台马面上,战棚林立,强弩就掩藏其下城顶上,多处都预备着撞杆,这是为了防止敌军鹅车登城所用最紧要的,便是城墙内部根下,一座座威远?静静地蹲着这些器械都是就地取材打造的,为此徐大帅还从延安府调来了工匠
“哎哟,娘的,歇口气”一名赤着膀的军汉放下撞杆之后,一屁股坐在箭捆上旁边一少年,至多也就十七岁,赶紧递上水袋看他畏惧的模样,对方应该是名军官他一停,身边四五个士卒也都坐了下来天气太热,他们都拿着范阳帽扇风
“什将哥哥,这早也备战,晚也备战,备到几时是个头?我怎么记得从咱们进丰州城开始,就没有消停过?”一三十多岁,身躯都晒得黝黑的汉问道
那喝水的什将交水袋递给旁边的同袍,抹把汗道:“谁知道呢,反正这是彭统制的意思,统制官人又是奉了徐大帅的军令,而徐大帅呢,又是遵从太尉的钧旨,咱们只管干,别多问”
“听说从这里往上走,不到两日路程,就是金国地界?”又有士卒问道
“好像是,我记得好像是宁边州?昔年我在河东时,替大军运送补给,到过边境”那什将回答道
“那按说咱们都到女真人家门口了,怎么几个月不见动静?”那士卒又问道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打麟府的时候,金军正在襄汉呢,哪顾得这里?不过,估计也回来了,你没现么,这几日统制官人催得特别急”什将笑道
此时,其一个年纪较大的军汉突然叹道:“离此不远,就是黄河,过了黄河,就是河东”
此话一出,这几名汉都沉默了他们都是河东老乡,自从河东失陷,他们就背井离乡,十多年了,再没有回去过
“是啊,一条黄河就将咱们隔在了陕西这辈,也不知道还没有没命回去去他娘的,听说高世由那撮鸟作皇帝时,组织了一批人马,唤作‘淘沙队’,专门干掘坟的勾当也不知道你我的祖坟还在不在”什将摇头不止
“不怕咱们已经收复了全陕,打回河东去还不是早晚的事?”那少年此时bsp;什将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道:“怎地?你说了算?”
少年嘿嘿一笑:“我说了当然不算,但太尉说了算太尉还是河北人呢,能不盼着打回家乡去?”
“咦,你这驴日的这句话倒到点上了没错,咱们再等……”后头的话,那什将突然不说了因为他听到城外传来蹄声和喊声仅片刻之后,城上sao动起来,士卒们奔走呼告
什将一跃而起,大吼道:“怎么回事?”
“哨传回消息,女真人来了”有声回应着
“娘的”什将一击掌,喝道“快咱还有器械没运上来”
警情被迅报到彭杲处,这位?延统制官飞马而来,当他窜上城,凭墙远眺时,正好看到数十骑在丰州城北面打着转,这当是金军踏白前锋
彭杲四十多岁,他个头很矮,只有尺出头,军呼为“彭矮”但就是这个矮,打起仗来一往无前,他身上的战创达十数处之多,每一处都标记着一场jī烈的血战
此时,彭矮站在比矮不了多少的城墙后,一双眼睛分外有神地盯着女真游骑沉声道:“先锋至此,后军就不远了,今日之内,北夷铁定攻城快,派出快马,将消息传出去”
副手传达了命令后,颇有些担忧地说道:“丰州城,守起来很吃力啊”
彭矮回头盯他一眼,眼睛虽,却是凶光毕露:“那你拿饷银可吃力?”
“哎呀,哥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副统制极力解释
“少他娘的跟我扯闲条大帅说了,留我彭矮镇丰州,就是要我像跟钉一样扎在此处今天金狗就是来十万,老也不皱一下眉,不然,不是好汉”彭杲怒道
听了这话,几名战将都觉得提气,纷纷道:“没说的我等随统制官人死守丰州城”
“传我命令除预留的八百人以外,其他弟兄全部上城协战的勇壮,也各就各位娘的,开战啦”彭矮大呼道
军令一下,那丰州城里各条道上,奔跑的将士便络绎不断协助守城的羌民也集结起来,各执刀枪,等候着分派任务总之一句话,这丰州城里,除了fù道娃娃之外,没一个是闲人
不到午,一幕壮观的景象就出现守城将士们的面前金军从北面的道路上逐渐涌来,初时,如溪水潺潺,可到后来,竟汇成江海将本就不大的丰州城,两面围住,如铁桶一般从城上一眼望去,入目俱是攒动的人头有经验的老兵判断说,金人出动的兵力,少说也得好几万而丰州城里,算上守军和勇壮,恐怕也没有一万人
大概是看到丰州城,女真人毫不掩饰地守军眼皮底下,从容不迫地布置着攻城因为距离很近的缘故,金军此来,都携带着攻城器械?延弟兄们看到了鹅车、飞桥、壕桥、甚至还有八牛巨弩它们就排在数百步外,这个距离,分明就是要钉城墙
“哥哥,那几个撮鸟好生大胆”一处敌台上,军汉叫了起来
先前喝水的什将望去,只见数骑竟敢抵近城池来窥视看距离,最多也不到四百步
“呸”什将将一口唾沫吐到了手掌心上,微微俯身,操起了一具神臂弩瞄了瞄,摇头道:“不成,这个距离想一箭的,跟摸瞎差不多”
旁边一个什将听到他这句话,应道:“干脆,咱们这台上几架弩齐射怎样?就算是门g,也得门g一两个?”
“成”什将点头道,遂互相打了招呼,大家集合几架弩,一番齐射过去将此事报给正在巡城的一名统领官,得到允许之后,那敌台上几架弩都绞开了弦,安上了箭,准备射杀
而城外的金骑显然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临近,还在那里窥视城防,指手划脚不过,片刻之后,他们似乎完成了探查,开始扯动缰绳,调转马头
“放”什将大喊一声,抡起了木锤,砸向了弩机
几乎在同一时间,敌台上几架神臂弩都出霹雳般的弦响铁箭带着万钧之力,疾射而出就在那什将砸完弩机,抬起头来时,正好看到一敌骑人仰马翻
“哈哈射一个还行还真门g上一个”什将扔掉木锤大笑道神臂弓临战时,一般敌进三百步才射,数弩齐,在如此远的距离能门g一个,已经殊为不易了
城上一片喝彩声,这还没开战,士气就被jī励起来再看那几骑,猝然遇袭,骇得连坠马的同伴也不敢抢,飞也似的逃了回去
消息被传回金军阵,主将大怒
这支金军的主将,唤作蒲察胡盏,跟金军名将蒲察石家奴出自同一族这厮十八岁就从征,其父死后,他袭职谋克辽亡前夕,西夏曾经出兵三万援辽,他跟随完颜娄宿迎战,以本部三百兵,击败夏军两千人后来,参加了粘罕领导的攻取河东之役,打太原时,城万军出城迎战,他当时已经升为猛安,领千户,又以本部千户军,击败万余宋军总之,这厮尤其擅长以寡击众
此次,他奉命率四万部队进攻麟府,这里头,女真本军只有八千人其他的,便是汉儿军和契丹军但即便如此,胡盏还是信心满满因为麟府这个地方,早年就被金军拿下来,不久前才赐给西夏,然后宋军袭而取之这么短的时间,宋军能干些什么?于是,听闻守卒以伏弩射杀自己的军官以后,胡盏大怒,当即就下令攻城
就在金军进攻麟府之际,徐卫正积极谋划夺取西凉五月初他启程赴秦州因为之前他与吴?约定,五月端午再去看他
五月初四黄昏时分,徐卫带着卫队进城但刚跨进城门,就觉了异样起初他碰到一支巡罗的队伍,十几名士卒都是行色匆匆,面露戚容这倒还没引起他的注意,继续往吴?府邸而去在一处街口,他又遇到了几名军官,在城里打着马奔跑,像是有什么急事此时,紫金虎心头一动,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升起于是,他顾不得许多,催马疾行
等到了吴府时,他赫然现,吴家大门前,云集着密密麻麻的将士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先前他看到的那几名军官,正被士兵簇拥着
徐卫慌忙跳下马来,大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回过头来,大概是没料到太尉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还没有缓过神来直到一名军官认出徐卫,才大喝一声:“太尉到”
这一声喝,直喝得数以百计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将士们纷纷行礼,徐卫也顾不得答,上得前去扯住一名军官问道:“怎么回事?你们都聚在此处作甚?”
那军官手指吴府之内,痛声道:“卑职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制置相公他……”
徐卫大骇撇下军官,直接往吴府里冲去士卒们自动闪开一条道供他通过一进吴府大门,他就看到吴家的仆人正在门檐等处悬挂白绫心头狂跳水止,紫金虎加快脚步,几乎是用跑的
吴府的仆人现了他,慌忙喊道:“快去告知官人,太尉到”
徐卫来过吴?府邸,所以认得路,他径直往吴?病房而去当他拐出走廊时,已经听到哭声,抬头看去,只见吴?房外,他的shì妾们、儿媳们、还有丫环们都在失声痛哭看到这里,紫金虎走不动了因为,眼前的场景,已经让他确信……
“太尉到”追上来的仆人喊了一声,以提醒一众伤心的fù道
听到这话,女人们全都拜了下去,徐卫在原地呆立了好一阵,才紧攥着马鞭移步往前没走多远,房抢出一个人来,正是吴?长,吴拱
只见吴拱一出门,就嚎啕大哭到徐卫跟前,一头磕下去,扯住徐卫的衣摆号哭不止随后,吴?的几个儿都迎了出来,在徐卫面前跪了一地
这种生死离别的场面,徐卫不是没见过他老徐彰、他兄弟马泰、他堂兄徐原,以及军大战死沙场的将佐……
可经过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之后,此刻,紫金虎仍旧感觉得到难过尤其是吴?的五个儿跪在他面前失声痛哭,尤其是吴拱扯着他的衣摆泪如雨下……
徐卫拼命呼出一口气,咬着牙,俯去,亲手将吴拱搀扶起来,又轻声道:“你们都起来”
“太尉家父……没了”吴拱双眼通红,那悲痛的神情让人不忍相睹
徐卫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拍打着吴拱的肩膀,一遍又一遍不一阵,吴?妻出来,因为徐卫是吴?吴?的老长官,有多年的提携之恩,所以吴?之妻想给徐卫行大礼紫金虎慌忙搀扶住,疾声道:“嫂夫人不必如此”
吴?的妻大概也出身平常,没读过书,不怎么会说话,只知道哭徐卫见状,只好道:“我想见晋卿最后一面”
吴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在前引领徐卫在跨门槛时,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踏了进去吴?躺在g上,家人已经给他换上了左?的寿衣,并且擦洗干净
吴拱作为长,就跪在g头,徐卫缓步过去起初,他不愿意去看吴?的脸,因为他不久前才刚跟这厮约定,五月端午再见面,人生天地间,无信义者非君,你怎么……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这位老兄弟的脸庞时,徐卫鼻头一酸因为他眼前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受病痛折磨,吴?比上次见到时瘦了,尤其让徐卫痛心的是,吴晋卿还有一目未瞑
“几时走的?”徐卫强忍着悲痛问道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吴拱这是据实以答,但他显然没有考虑到徐卫听到这句话时会是什么感觉
仅仅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两个时如果我能早到两个时,就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两个时,哪里挤不出来我为什么偏偏晚到了两个时
徐卫的牙交咬得格格作响,他切齿问道:“你父走时,有什么遗言么?”
“家父临终前,嘱咐我兄弟几个,事叔如事父”吴拱哭道
这是人之常情,吴?作为吴?的亲兄弟,在他死后,自然就是家长了徐卫又问:“还有呢?”
“家父还特意叮咛,说是与太尉约好明日相见如果他不能撑到明天,让我代为致歉说是来世,再追随太尉征伐”吴拱越说越伤心,本来已经止住的哭声再住响了起来
徐卫仰面朝天,他不能哭,也不想哭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一个川陕最高军政长官,他已经过了流泪的年纪了可心里的痛苦,却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稍减分毫
晋卿啊晋卿,你怎么连一个时辰也不等我?想当年,我在牟驼冈练兵,得枢密院批准,从临近各军征召军官你带着吴?前来投奔,这十几年下来,你一直是我的左膀右臂,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我徐卫有今天,跟你是分不开的
现在,我们收复了全陕,稳固了西部,正是可以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你怎么就走了?我还有多少事等着和你商量还有多少丰功伟业,等着你我去开闯你到底是急个什么劲啊
晋卿呐你在世时,我可能永远无法告诉你如果,没有我“徐卫”这个人,你的成就远远不止现在这个样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我,你将会是名垂青史的“南宋名将”,“兴名帅”
晋卿呐,你这一走,将来我有疑问,还能去问谁啊
“哥哥哥哥哥哥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声从外头越传越近,不一阵,只见一壮汉,泪流满面地冲进来正是吴?之弟,吴?吴唐卿他一进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徐卫也在场,而是直接扑向了自己的亲兄长,捶g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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