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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小天闭着眼转动了一圈眼珠儿,鼻尖充滞着一股很好闻的花香。既不燥热,也不寒冷,如春天一般暖烘烘。
她终于睁开了眼,看到的是漆黑如墨的洞顶。
“这是哪里!”她瞬间警觉大起,坐了起来。
结果发现貂毛软塌下的石凳上坐着一个人。
只见那人穿着一件洗白的长衫,白巾裹发,气质温润,面容瓷白而略有几分阴冷。
“华儿,你醒啦?”谢运露出了稍显僵硬的笑容,尽量表现得慈爱,他端起一碗水递给靳小天,“来,喝点水!”
靳小天睁大了眼望着他没说话,现在的谢运看起来像个读书的士,跟迎凤楼上见到的他完全不一样。
谢运见她上下打量她,也不奇怪,就是坚持把碗递给她。
要是黑侠谷的属下看到他这个模样,一定认不出他们谷主来,唯有当年跟着他逃出江南辗转来到川蜀深山里的三个心腹才会明白,此刻的谢运就是当年谢家大公的模样。
谢家大公饱读诗书,温润如玉,当年也是苏州一等一的风流才。
谢运身上这件衣衫已经十几年没穿,今日穿出来实则是为了靳小天,他想弥补他这么多年对靳小天的缺憾。
靳小天木然看了他一会,然后接过那碗水,喝了一口漱口吐在小盂里,又继续把剩下的水喝下。
谢运又笑着端起了一碗粥,“来,这是爹爹亲自给你熬的莲银耳粥,你娘当年最喜欢爹爹做的吃的,你尝尝!”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做过那些事,靳小天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温润的年男,与江湖上人人闻之而丧胆的黑侠谷谷主是同一人。
靳小天也没有迟疑太久,继续接过粥碗,然后自顾自地吃。
谢运一直笑看着她,越看她越觉得喜欢,乍一眼看跟他妻一模一样,又觉得比他妻活泼了几分,看久后,又觉得她像自己,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庆幸她还活着。
“哦,对了,爹爹派人给靳家送了几车礼,谢谢他们当年救了你!”
靳小天勺一顿,本想讽刺他几句,又忍住了,继续吃。
等到靳小天吃完,刚把碗放下来,结果一块布巾朝她脸罩了上来,她猝不及防,谢运居然亲自给她擦脸擦嘴。
靳小天多少有些僵硬,她狠狠吸了一口气。
谢运给她擦了脸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真乖!”看了她一会又有些几分自豪道:“我女儿真漂亮!”
靳小天白了他一眼。
“哈哈!”谢运见她模样太可爱,不由朗笑几声,黑侠谷谷主的气势终于显露了几分。
“迎凤楼的事后来怎么了?”她冷冷问着他,没有丝毫害怕,甚至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
可是面对这么陌生的父亲,她也没有丝毫恐惧。
提起迎凤楼,谢运神色一暗,还有些气恼:
“没有杀掉蔺晟和蔺如川,那日左江盟的陈庆带着许多江湖人士去护驾,我们烧了迎凤楼后,便撤退了出来。”
靳小天一听他烧了迎凤楼,连忙紧张问道:“蔺峥怎么样?有没有伤着他?”
谢运神色不悦地看着她,“你真的喜欢他?”
“对!”她毫不迟疑地承认,现在满天下都知道她喜欢十三王爷蔺峥,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哼!”谢运冷笑了一声,把布巾往旁边的架上一丢,坐上了塌,认真地看向她,“非他不可?”
“你放我出去,我要去见他,他一定担心我!”靳小天压根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她摇着他的手臂。
谢运任由她摇着,目光落在女儿娇俏的面容上,眼闪过一丝悸痛,他忽然伸手将她抱入怀,
“爹爹的心肝儿,你别急着出嫁,陪爹爹几年可好?”他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恳求。
靳小天忽然有些感伤,
他一定是太寂寞了,这么多年一个人背负着仇恨,又过着杀人不见血的生活,可怜又可恨。
可她恨不起他来,他到底是她父亲。
刚刚看到他时,她就不怀疑这一点,因为她跟他长得确实有几分像。以前她总怪哥哥长得像娘,姐姐长得像爹,为什么她两个都不像。还笑说自己是捡来的,没想到自己真的是捡来的。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非他不嫁!”靳小天靠在他肩上,安慰他。
谢运叹了叹气,眸光眯了眯,“要嫁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答应啦!”靳小天从他怀里坐了出来。
谢运不是靳从善,她有的是法逼靳从善答应她,可对谢运她没有把握,人家是黑侠谷的谷主,手握生杀大权,说要囚禁她那就是囚禁她,至少暂时她还没找到治他的法。
谢运摸了摸她的头,忽然扬眸对着门口道:“来人!”
立马有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头也不抬,拱手道:“请谷主吩咐!”
“传消息出去,告诉蔺峥,他要是想娶我女儿,要么来黑侠谷做上门女婿,要么坐上江山,娶我女儿为皇后!”谢运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是!”黑衣人闪了出去。
靳小天听了这话,怒火烧。
“你个疯!”靳小天狠狠把他推了一下,可谢运纹丝不动。
她气得拿着脚去踢他,直哭着,“我不许你这么做,你要是敢威胁他,我死给你看,呜呜,呜呜呜!”
“你个坏蛋,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呜呜呜!”
她哇哇大哭,对着他拳打脚踢。
谢运虽然心疼她,却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想法,他强行把她抱入怀。
他拍着她的背,她就拿拳头捶他的背。
等到靳小天的哭声越来越弱,他又跟个慈父一样安抚道:“好了,乖,不哭了啊,不哭了。”仿佛刚刚说出那么狠厉话的人不是他。
“爹爹带你去见你娘,好不好?”他声音很温柔,
靳小天倒在他肩上,没吭声。
谢运当她答应了,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竟然背着她往门外走去。
即便谢运做出了属下们万难想到的举止,可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敢抬眼看他,个个低着头如雕塑般侍候在两侧。
谢运背着她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跨过好几道石门,最后来到了一个地下冰窖。
谢运事先给靳小天输送了一段真气,保护她不被冰窖里的寒气所伤。
他放了她下来,牵着她来到一座冰棺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里头躺着的那个女,只见那女栩栩如生,有着一张跟靳小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容颜还保持着少妇的模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是你娘叫柳颖儿,她跟爹爹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她小时候可聪明啦,什么事情一学就会,黑侠谷刚刚成立时,很多机关设置都出自你娘之手”
谢运拉着她坐在旁边一个高高的长凳上,说着许许多多他和她娘以前的事,可以听得出,他们十分恩爱,而谢运这么多年也没有别人的女人,可见他是个痴情男。
如果谢家不出事,他们现在一家三口一定很幸福吧。
靳小天忽然靠在了谢运肩上,到底血浓于水,父女俩天生就有种心心相惜的感觉,她虽然生气的时候会打他骂他,可是她骨里有跟他亲近的**。
谢运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让她靠着他的肩。
“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性跟你娘很像,不过你娘更聪慧,你单纯多了。看来靳家把你养得很好,爹爹很欣慰。”他吻了吻她的发丝,诚恳道:“华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跟你认错,当年不该一时糊涂把你娘的死怪罪于你,拿你出气,不过爹爹不后悔,爹爹打听过,至少你在靳家,比跟着爹爹过得要幸福,你要是跟着我,没准就是个女杀手了!”
他再心狠手辣,都不希望自己女儿出生入死。
“那我也不怪你了!”靳小天抱住他,嘟着嘴撒娇道。
谢运释然地笑了笑,下了凳,又把她背在背上,“这里冷,咱们上去!”
父女俩解开了心结,关系更加融洽。
靳小天趴在他背上,敲着他的肩,声音跟个奶油羔一样跟他商量,“那你说蔺峥的事怎么办?你真的要这么逼他吗?你不怕我恨你一辈吗?你丢弃我我可以不恨,但是你拆散我们,让他为了我造反,我会恨你的!”
谢运闻言面色一凝,背着她来到了城堡外的花园,黑侠谷城堡建在一座山坳上,两侧都是险峻的山峰,这里雨水比北坡多,气候湿润,一年四季如春。
此刻的花园开着各色鲜艳的花朵,牡丹、月季、秋菊,桃花梨花应有尽有,花园尽头更有一池荷花,景色优美怡人,真乃世外桃源。
“这个园里的花,都是你娘栽的,这棵树!”他指着一颗茂盛的桂花树,“这就是你娘刚刚怀你的时候栽下的,它跟你年纪一样大呢!”谢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避开了靳小天的问题。
靳小天望了望那桂花树两眼,“咦,她怎么没开花?现在不是八月秋了么?”
“这里比较潮湿,还得再晚一点!”谢运笑着解释道。
靳小天望着满院的花,四溢飘香,再有许许多多五颜色的蝴蝶飞来飞去,她高兴地空手捕捉。
她没有逼问谢运,谢运没有拒绝,说明他在思考。
谢运见她娇俏的身影来回折腾,也抓不到几只蝴蝶,他忽然抬袖,一股空气旋转如流,绕在靳小天周身,很快那些蝴蝶都被那旋风给卷了进来,蝴蝶围着她飞舞打转。
“哈哈,呵呵,嘿嘿!”
到处回荡着她天真银铃般的笑声,她跟那些蝴蝶一起飞舞。
谢运久久望着她,凝望而含笑,这可是他跟颖儿的心肝宝贝呀,只要看她一眼,任何人都忍不住想宠着她,为她的情绪所感染,因为她高兴而高兴,因为她伤心而伤心。
如果颖儿还在,她会怎么做?
谢运脑里不停猜想妻的反应。
她一定不舍得女儿过的不开心,她一定会想办法给女儿把关,不让她所托非人。
唉,谢运叹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瓷白的面容在太阳底下,显得越发白皙。
靳小天玩到太阳下了山,才不知不觉在谢运肩上打着盹,谢运把她抱回了内室。
他很想亲力亲为,可想着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叫来了几个侍女照顾她。
他自己呢,破天荒的去了膳房,准备亲自下厨给女儿准备晚膳。
堂堂黑侠谷谷主下厨做菜,江湖人想都不敢想,就是黑侠谷城堡里的侍卫也都惊吓地大气不敢出。
可谢运毫不在意,刚来黑侠谷时,妻根本不会做菜,他又舍不得颖儿动手,他慢慢就练就了一副好厨艺,而颖儿也最喜欢他做的菜,现在他也要做给女儿吃。
果然,夜里靳小天小睡了一会起来后,就发现桌上摆着一大桌菜。
谢运高高兴兴把她拉了起来,让她洗漱了一下,然后推着她坐到了木凳上。
靳小天看着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忍不住狠狠吞了一下口水。
给她一百八十个脑,她也想不到江湖神秘杀手组织黑侠谷谷主居然这么会做菜。
“都你做的?”她惊愕地盯着他,
谢运拿着布巾擦擦手,递了筷给她,“乖,快尝尝!”
靳小天二话不说,拿起筷就一个个菜试去。
“嗯,好,”
“不错,”
“不行,这个最好吃”
“这个合我口味”
“这个这个,明天还做可以吗?”
“哎哟喂,你这一桌菜,让我觉得我以前都白活了呀!”
吃得满嘴油水的她,眼巴巴地望着她爹,“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我占有欲特别强,以后你只许给我做菜!”
“哈哈,哈哈哈!”谢运听了宝贝女儿这话,比吃了一罐蜜都甜。
没有什么比女儿夸赞自己更让人高兴的。
他拿着布巾给她擦着嘴,“你觉得这世上除了你,谁还有资格享受你爹的厨艺!”
“”靳小天噗嗤一笑。
确实,别说她爹愿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他爹真的愿意做,试问别人敢吃黑侠谷谷主做的菜吗?不怕被毒死吗?
靳小天这话自然没说出来,她骨碌碌转着眼珠儿,怕她爹翻脸。
翌日谢运带着靳小天上山狩猎,说要抓野鸡和兔给她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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