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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韵并未怀疑,匆匆和丈夫聊了两句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女儿身上。
那头,徐知岁的舅公刚办完寿宴,一大家子十分热闹。周韵将亲戚们全都叫了过来,徐知岁隔着电脑屏幕和长辈们打招呼,被迫接受了一场来自七大姑八大姨的灵魂拷问,弄得她头皮发麻尴尬症都犯了,连忙找了个借口挂断视频。
之后的两天,徐知岁窝在家补作业。徐建明托朋友给她搞来了一套B师大附中的物理试卷,要她认真看看。
做题的时候,Q1Q就挂在电脑上。
那个时候还没有微信,同学之间联系用的最多的就是Q1Q,养宠物、偷菜抢车位是学生党津津乐道的话题。反倒是后来长大工作,这个软件的意义于“打工人”而言只剩下收发文件,以及打游戏时的一个账号,仅此而已。
班级群里不时弹出消息,有人问作业,有人晒国庆旅游照,聊些有的没的,徐知岁偶尔回上一两句,闲了再刷刷Q1Q空间。
秦颐去了传说中的动漫展,在空间刷屏了上百张照片,徐知岁点进去翻了翻,发现同样一个人物她就拍了不下十张照片,仔细瞧了半天,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她前脚刚退出来,秦颐后脚就看见了她的访问记录,向她发来连环轰炸,问她这几天过的如何,和祁燃有没有进展等等。
徐知岁巧妙地避开了她的问题,问她有没有时间陪自己去一趟郊外的灵济寺。秦颐正好不愿在家听老妈的唠叨,当即答应了,两人约好第二天早上在公交车站见。
灵济寺是位于西郊的深山名刹,依山而建,距今已有千年历史,是帝都最有名气的寺庙之一。平日里来这祈福的人就很多,眼下又是旅游旺季,善男信女如织。
两个姑娘特意起了个大早,没曾想到达时缆车售票口早已排起了长龙。按照这个前进速度怕是中午之前都无法到达山顶,徐知岁和秦颐商量了一下,决定步行上山。
正值赏枫好时节,红叶似火,溪水潺潺,风中掺杂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她们踩着落叶拾阶而上,长路漫漫,仿佛没有尽头。
在休息了第二十八次之后,秦颐再次耗完了体力,坐在石阶上气喘吁吁:“奇了怪了,你说你一个生新中国长在春风里,接受国家优质教育的美少女,怎么不信科学信鬼神,心血来潮跑来这么个寺庙拜什么佛呀?”
徐知岁也有些累了,从包里拿了瓶水,坐在她旁边休息。
“算不上是信仰吧,只是有时候科学解决不了现实的困境,权当是来求个心理安慰吧,你呢就当是来锻炼身体了。”
秦颐从她的话中嗅到了一丝悲凄,皱眉问:“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徐知岁叹息一声,“不是我,是祁燃。”
男同学的家事不便多问,不过话说到这里秦颐也猜到了七八分,大概是祁母的身体更不好了。
她揉了揉酸痛的小腿,重整旗鼓,“走吧,不就是爬山嘛,姐姐就当是来减肥了!”
徐知岁仰头微笑,朝她伸出一只手,秦颐顺势拉起她,两人并肩继续前行。
灵济寺门口有一汪池塘,放眼望去一片红色,如繁星多的锦鲤为这古老幽深的寺庙平添了几份灵动肆意的生气。
徐知岁在门口买了一捆香烛,分了秦颐几支,就着殿外的烛火点燃,插进了香炉里。
寺里有大大小小不下十座宝殿,两人不懂其中玄妙,就随着人流挨个菩萨掰过去。
到了文殊殿时,秦颐听旁边的老人说这是保佑升学的菩萨,她眼眸一亮,登时塞了一大把钱进功德箱,虔诚地对着菩萨三叩首。
徐知岁去了三宝殿,听说这里的平安符很灵验,是庙里住持诵经开光的,她排了很久的队,花了小半个月的零花钱终于为舒静求得了一个。
另一边,裴子熠与宋砚也搭乘缆车上了山,两人在寺庙里随意逛了逛,不期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殿中出来。
裴子熠的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压着嗓子说:“我靠,她怎么在这儿?”
“谁?”宋砚回头,四处张望。
“我同桌啊。”裴子熠没好气地瞪着宋砚,“是不是你偷偷告诉她我们要来这的?”
宋砚无辜又无奈,回给他一个白眼,“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肯定是蒋浩那个大嘴巴,除了他没别人知道。”
宋砚呵呵两声,“你想太多。”
裴子熠压低声音警告:“你不许招惹她们过来,我在学校的追求者已经够多了,不想把令人烦恼的桃花债带到假期……”
话还没说完,宋砚已经扬高了声音,对着在老榕树下休息的少女招了招手,“徐知岁!”
裴子熠:“…………绝交吧。”
徐知岁闻声回头,看见两个男生,膊肘碰碰正在研究下山路线的秦颐,示意她往这边看。
秦颐面露惊喜,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遇见同学,想也没想就挽着徐知岁的胳膊快步朝他们走去。
裴子熠在宋砚耳边蚊子哼哼:“我觉得她肯定是从别人那打听到我们今天要来这,特意跟了过来,准备和我来个偶遇。啧啧,好有心机。我猜她一会儿张口第一句话准是‘好巧,你也在这’。”
宋砚嘁了一声,正想骂他自恋,两个姑娘就已来到跟前,徐知岁仰着小脸,露出两颗甜美的梨涡,“好巧,你们也来这了。”
“…………”
宋砚差点咬到舌头,深信一切只是裴子熠想太多的他竟然在这一刻突然产生了一丝动摇。
裴子熠扬起眉梢,“是啊,这么巧,你们也是来祈福的?”
秦颐半开玩笑地说:“不,我们是来给她求姻缘的。”
徐知岁面红耳赤,伸手拧了一下秦颐的腰,“别胡说。”
秦颐捂住嘴,眼睛滴溜溜地转,表示自己不会乱说话了。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是玩笑话,但落在裴子熠耳朵里更加坚定徐知岁对自己是有想法的。
四人一边聊一边四处逛逛,秦颐自告奋勇充当起了导游的角色,将方才从别人那儿听来的典故依葫芦画瓢地和两个男生说了一遍。
到头来却发现,这地方裴子熠比她俩熟悉多了,不仅和住持认识,还成功带他们进入后殿吃到了香喷喷的斋饭。
下山的时候,秦颐坚决要坐缆车,她的双腿已然发软,再下一次天梯怕是要彻底废了。
徐知岁没意见,她也有些累了,两个男生见状自觉去排队买票。
车等待的时间格外无聊,秦颐无意间瞥见路边有个算命的瞎子,忽而起了兴趣,拉着徐知岁走了过去。
“算命的,你这签怎么求啊?”秦颐在摊前蹲下,眼睛快速扫了一圈瞎子手里的八卦盘。
瞎子捋了捋胡子,说:“摇签十元一次。”
才十块钱,也不贵嘛,秦颐二话不说拿起签筒,有模有样地晃了几下,没几秒一根竹签应声落地,她捡起来递给算命的。
瞎子用指腹摸了摸竹签上的文字,笑了,“哟,上上签。”
秦颐乐了,迫不及待追问:“那你赶紧说说我将来会怎样?”
瞎子没吭声,默默伸出一根手指,秦颐不解,“什么意思?”
“解签一百块。”
“你杀猪呢?刚才怎么不说?”
瞎子又捋胡子,“这解签的价格是根据你命格定的,不是所有签文都值这个价。”
秦颐心想摇都摇了,不如听听这瞎子怎么编故事,于是一咬牙,从兜里掏了张粉色票子给他。
既然是支上上签,瞎子后面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大意是秦颐出身好,命里有贵人相助,日后能考上个好大学,嫁个好夫婿,是个大富大贵的命。
徐知岁听着觉得有趣,也想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付了钱,摇了支签。
瞎子接过竹签摸了摸,面色一变,支吾道:“你这个签……要解的话就收你二十块吧。”
秦颐一听就来气了,插着腰和瞎子理论,“为什么我的这么贵,她的就那么便宜,老爷子,你怕不是随口开价吧?”
瞎子冷哼,“都说了,每个签不一样,越好的签文越贵,她这个签就……你先付了钱,我再告诉你。”
徐知岁半信半疑地点头,正要从口袋里拿出钱包,一道慵懒的男声从头顶落下,“别解了,我们不算了。”
裴子熠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不就是信口胡诌嘛,你想听什么故事,回头我讲给你听。”
算命瞎子急了,“你说谁信口胡诌呢!我这叫看破天机,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你收了钱就敢往外说,也不怕天打五雷轰。”裴子熠看也懒得看他,对两个女生扬了扬手里的缆车票,“走了,宋砚还在入口等我们。”
说罢,松开徐知岁的手,转身走得潇洒。徐知岁看看他,又看看秦颐,两人手拉着手快步跟了上去。
被这么一搅和,原先对算命感兴趣的旅客也都散了,瞎子推下眼镜,对着几人的背影啐了一口,“呸,毛都没长全就敢坏我生意!反正以后有你俩苦头吃!”
……
上了缆车之后,秦颐才后知后觉地心疼起她那打了水漂的一百块钱。宋砚当着她的面毫不顾忌地嘲笑,一时不知道该说她单纯还是她钱多烧得慌,那瞎子根本不瞎,他上次来的时候还看见那人躲在角落数钱来着。
徐知岁说:“我们就是算着玩的,没有当真。”
她心里明白,裴子熠是因为听到她的签不好才不让瞎子往下说的。算命这种事,即便对方说的是假的,心里却多多少少会有芥蒂。
裴子熠翘着二郎坐在角落,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徐知岁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拢拢外套,靠在秦颐肩膀上闭目养神,下了缆车之后还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坐到公交车。
山间风大,凉意从半阖的窗户钻进来,裴子熠抬头,看见少女随风翻飞的发丝。
她睡着的模样很乖很安静,五官线条柔和,皮肤在阳光下呈现出粉嫩的白皙,好像一掐就能滴出水来。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洗发水香气,少女发梢拂过他的肩膀,搔得他心里痒痒的。
裴子熠扭过头,不露痕迹地关上窗,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平直的唇角很浅地扬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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